馬菲菲坐在電腦前，同樣淚流滿面。

她既需要盯着彈幕，又總忍不住擔心地看向依舊抱着結他站在燈光下的楊躍。

旁邊還沒有抽紙，她眼淚擦都沒法擦，妝也花了。

她感覺好難啊。

上班的第一天就差點哭死。

抹了下淚痕，她又看向直播間。

直播都已經關閉一分多鐘了，彈幕依舊在刷屏，但傾向卻和之前完全不同。

「淚目」

「哭死」

這是彈幕中最多的兩個詞，但其實都是一個意思。

有的彈幕比這兩個詞更長，卻也是同一個意思。

「已哭暈，求救」

「這首歌太好哭了」

「嗚哇T^T」

「哭得停不下來！」

「抽紙用了一整包還不夠！」

等過了兩三分鐘，這類彈幕才開始減少，漸漸為其他內容更豐富的彈幕所替代。

「主播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真不明白，為什麼之前那麼多人對主播口誅筆伐。」

「這不明擺着嘛，有人不想看到深哥衝上風雲榜前十，搞輿論攻擊。」

「李麗妍和深哥的事，放古代就是李麗妍不對！」

「深哥當初那麼愛李麗妍，分手后一時接受不了怎麼了？難道李麗妍一說分手，深哥高興得跳舞才叫好男人？！」

「我研究過主播鬧李麗妍發佈會的事，沒分析錯的話，主播是在發佈會結尾李麗妍要走時才跑去追的。個人猜測，發佈會前主播應該找過李麗妍，但李麗妍不願見面，主播才會出此下策。」

「純路人，之前不知道主播，也不粉李麗妍。但聽了這首歌，我能想像得到主播曾經愛李麗妍多深，又被傷得多深。」

「如果僅僅當做一場情事看，受傷的那個是深哥！」

「我就想問，之前說我深哥丑的呢？站出來挨打呀？直播表演倒立拉稀呀？」

「真是愛得痛了，痛得哭了，哭得累了！」

「讓我想起被初戀男友甩的經歷，好傷！」

「還想再聽這首歌，哪裏能下載嗎？」

「深哥不要傷心了，為李麗妍那種女人痛苦不值得！」

「主播需要女朋友嗎，我可以的！」

「樓上走開，深哥屬於我們的！」

馬菲菲見直播關閉近五分鐘了，彈幕依舊接近刷屏狀態，覺得她不能再這麼干瞪着漸漸同質化的彈幕了。

不然估計她明天早上都沒法收功。

眼下她最擔心的是楊躍。

柔和的燈光下，楊躍依舊那樣站着，關直播后就沒動過。

『慘了，他該不會因為傷疤被揭開，心痛成痴獃了吧？』

這麼想，馬菲菲趕緊起身走過去。

她近距離看着楊躍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竟似乎才發現楊躍這麼好看，像是身上罩着一層吸引人的光。

偷偷貪看了好幾秒，馬菲菲才輕聲問：「你，你沒事吧？」

楊躍深深呼吸了下，胸膛明顯起伏，眼沒睜開就兩行淚。

「沒事。」

留下這兩字，他就放下結他，離開了直播室到了樓上。

站在卧室的衛生間，他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原本收起來的眼淚不斷地流。

但詭異的是，他臉上並沒有任何傷心痛苦的神色，眼神就好像一個旁觀者。

事實上，楊躍在直播唱《記事本》前，根本沒料到自己會那麼的傷心痛苦，

更沒有料到唱完后心中依舊那麼痛，以至於最終都沒能控住，當着馬菲菲的面流下了眼淚。

此時站在鏡子面前，看着鏡中人詭異的表情，他才忽然明白。

原來的楊躍並沒有真正死去！

之前「他」一直潛藏在這具身體里！

「他」很弱小，完全沒有奪回身體的可能，甚至一露面，那點殘留的主意識就會消失。

所以「他」一直小心的藏着，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但今天在這場被十萬人觀看的直播中，在《記事本》的歌聲里，「他」忍不住出來了。

因為他的死就是因為李麗妍。

因為那段令他傷心欲絕的感情。

如果說「他」是一個鬼魂，有執念，那與李麗妍之間那段感情所造成的傷害，就是「他」的執念。

執念所系，「他」不得不出來。

但正如「他」預感的那樣，一出來「他」就沒了。

或者說「他」徹底的與楊躍相融，成為新楊躍的一部分。

那兩行淚，還有現在的淚，都是「他」所流。

「還哭什麼呢？」楊躍流着淚對着鏡子笑，「有了今天這一首歌，這一場直播，你和她的感情算是徹徹底底的結束了。

人生擁有了新的開始，希望無限，前途如星辰大海，你該笑才對啊。」

「哈哈！」

「哈哈哈哈！」

楊躍仰面帶着淚痕大笑兩聲，臉上的表情終於恢復自然。

洗了把臉，他下樓再度來到直播室。

就瞧見馬菲菲也處理好了臉上的淚痕，正坐在電腦前，噼里啪啦地打字。

注意到楊躍進來，她立即站起，再度問道：「老闆，你沒事吧？」

「沒事。」楊躍搖頭，步履輕快地來到直播用的電腦前坐下，「網上輿論反應怎麼樣？」

「已經明顯轉向了。」馬菲菲見楊躍確實不像有事的樣子，心裏鬆口氣，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雖然還有不少李麗妍的粉絲，以及一些疑似水軍的人在帶節奏，想繼續抹黑你，但同情，不，應該說支持你的人更多！」

楊躍一笑，道：「同情就同情吧，沒什麼不能說的。有那樣糟糕的感情經歷，本就值得同情。」

說話間，他也開始敲字，製作新的畫頁。

主要是告訴直播間的粉絲、水友，今天的直播莫得了。

明天下午會照常開播，並奉上直播首月的最後一首新歌。

因為算上明天，他已經直播一個月，以後就不會每天一首新歌了。

···

巨石傳媒公司。

還是那件會議室。

張東翔手下的人臨時增加到了三十個，其中有近二十人都抱着筆記本坐在那裏噼里啪啦的打字，或者查看着什麼。

另一些人在進進出出地忙碌。

整個會議室的氣氛一片焦灼、壓抑。

「李軍，薇博上邊輿論怎麼樣了？」張東翔來到一個高瘦青年身後，緊皺着眉頭問。

「不行。」高瘦青年搖頭，「現在除了我們雇傭的水軍還在跟那幾個大V的節奏，其他參與話題討論的網友基本都在同情、支持楊躍。」

張東翔眉頭皺得更緊，又來到另一組工作人員身後。

「叮叮、網宗、浪潮等即時新聞後面的評論風向怎樣？」

被問到的工作人員同樣搖頭，「也對我們不利，不，應該說對李麗妍不利，很多都是看過直播，跑過來支持楊躍、聲討李麗妍的。」

聽到這話，張東翔臉上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

會議室中有眼色的人注意到，都大氣不敢出，一個個小心翼翼的工作，生怕被張東翔遷怒。

為了及時掌握、操控網絡上各個輿論陣地，張東翔將手下的工作人員分成幾個小組，各自監管一個「陣地」。

可此時他差不多將幾個監管小組都問了個遍，全都在報告壞消息。

這意味着，此次由他提出的針對楊躍的輿論攻擊行動很可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張東翔想到後果，就不禁雙手插著腰，在會議室來回踱步。

這時一個工作人員忽然叫道：「不好了！楊躍那首《像我這樣的人》衝上了風雲榜第十！

《老男孩》下載量也是飛漲，距離伯倫哥的《愛不愛我》只差不到一萬的下載量，怕是很快就會超過！」

轟！

張東翔只感覺彷彿被雷轟了下，腦子在這一瞬間變得空白。

很顯然，情況比他想的還要糟糕。

他策劃的這場輿論攻勢，不僅沒有打倒楊躍，反而給楊躍引去了巨大的流量，讓楊躍的歌下載量猛增，更加兇猛的衝上風雲榜前十！

一時間，才四十歲的張東翔竟然感覺有點眩暈。

「東翔哥，高總讓您去他辦公室一趟。」一個人接了電話后道。

「我知道了。」

張東翔掐了掐眉心，走出了會議室。

不用想，他知道高總是叫他過去挨批的。

這次事件，他無疑是要背鍋的。

現在就是得看公司最終損失如何，以及如何定性這次的事了。

不過。

他還有後手，並非不能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