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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級大佬重生以後 - 第1章 重生字體大小: A+
     
    黑雲如墨翻滾,白雨跳珠,飛濺簷上。

     數人擠在屋簷下避雨。

     一個錦袍少年仰頭望著重重黑雲,似笑非笑,信口說了句:“看這架勢,該不會是有哪位大能渡劫吧?”

     話音剛落,雲中雷蛇遊走,電光爍爍,將眾人的臉映得又青又白。

     僵了片刻後,看上去略為年長的青袍人歎了口氣,“不要這樣說,誰都知道,天劫本是天罰。大能渡劫,百裡焦土,雷劫所波及之處,無一生靈可以逃脫。萬一真有人在這渡劫,我們還有活路嗎?”

     少年撇嘴,頗為不屑,“有這麽玄乎嗎?”

     “豎子無知!”青袍人指著遠處烏雲遮了大半的黑影,“你可知那是什麽嗎?”

     眾人跟著望了過去。

     潑墨天地,渺渺雲煙。

     掩於雲煙後的山巒卻是一片素白,山頂之上,白雪皚皚,風霜不盡。

     凝視久了,便能望見鬼影幢幢,耳畔亦響起哀哀哭泣之聲。

     如一滴冷水落入沸油之中,眾人大驚失色,爭先恐後議論起來。

     “這、這是什麽鬼地方?”

     “剛才我看見那裡面有人、不、有鬼!他們在哭!”

     “現在不是夏天嗎?怎麽那兒還在下雪!我眼花了?”

     青袍人輕咳幾聲,略有自得之色,緩聲道:“四百年前,孤山玄門也曾盛極一時。千裡之內,無論世家大族,或是街頭布衣,皆以進入玄門當外門弟子為榮,若祖輩澤佑,僥幸進入六峰,那便是一步登天,連俗世皇帝也能不放在眼裡。”

     “只是可惜偌大玄門一朝獲罪於天,降下天罰,三千弟子無一幸存,身死魂未消,被困於這方寸之地裡,日夜再受命殞時的痛楚。”他抬頭望了眼風雪覆蓋的孤峰,“而孤山,生死阻斷,永覆冰霜。”

     話已至此,便有許多人疑惑不解,“既是修仙大門,參天行之法,獲天道庇佑,怎會突然遭此橫禍。”

     青袍人再歎一聲,“因為一個人。”

     他看了一圈,見眾人都是滿臉惑色,清清嗓子正想開口時,又突然頓住了。

     錦衣少年不幹了,“嘿!你別吊胃口啊你!”

     青袍人不理會,愣愣看著角落。

     女人正仰著頭,立在簷下聽雨。

     她的周圍空空蕩蕩,只有氤氳霧氣,滂沱風雨。

     她站在世人之中,又好像超脫凡塵之外。

     “姑娘,你知為何嗎?”青袍人拱手一拜,恭恭敬敬地問道。

     女人偏頭,往這邊看了過來。

     眾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她的臉上斑斑駁駁,好似被什麽東西啃齧過般,布滿了血紅傷疤,竟是無一處完好。

     只有雙秋水般的眸子,隔了水汽煙雲輕輕一瞟,便像一顆滾燙的星子,灼得人心不自覺顫動。

     女人蒼白如紙的兩片唇輕輕動了下。

     她的聲音粗糲怪異,咬字不清,就像牙牙學語的孩童初張口時一般。

     眾人愣了下,才辨清那兩個字,是“佩玉”。

     而後便是長長的緘默。

     血魔佩玉,無人敢議。

     青袍人此刻才表露身份,“不瞞大家說,我曾是孤山外門弟子,天罰之日正好回家探親,才堪堪躲過此劫。這數百年來,每至今日,我總會回來吊唁一番。”

     他遠遠望著哀嚎的鬼影,抬手揩去眼角水光,“也不知師兄師姐們何時能脫此苦厄,再入輪回。”

     少年皺起眉,“那……血魔,同孤山又有什麽關系?為何說天罰與她有關?”

     青袍人沉默良久,才緩緩道:“四百年前,血魔佩玉是孤山守閑峰上的弟子,是我師姐。”

     眾人唏噓未絕,誰能想到殺人不眨眼,血洗天道宗的血魔,居然曾也是仙門弟子?

     “佩玉師姐容顏絕世,資質絕倫,十年築基、百歲結丹,更有一番慈悲心腸,對我們這些外門弟子亦是溫柔相待。當時,我們喚她‘雲外仙子’,白玉無瑕,超然雲外,世人無不稱讚。”

     有人不信,出言反駁:“那她怎會變成血魔?”

     青袍人惆悵道:“我那年,師姐在逢魔之地救了一個女子。”

     “逢魔之地?元嬰修士進去尚且九死一生,你師姐多大能耐,還能在裡面救人呀?”

     青袍人笑了笑,眼中半是追憶,半是悵然,“尋常修士當然不可,但她是佩玉。”

     眾人又沉默了。

     隻手判陰陽,一筆論生死,若那人不逆天為魔,在修真界中定也是驚才絕豔之輩。

     前人無法做到,但若她是佩玉,似乎就變成了理所當然之事。

     青袍人抬頭望著漫天淒迷風雨,歎道:“那女子風華出眾,師姐與她相見甚歡,視為莫逆。後來女子身受重傷,需要無華可救命。”

     “神獸無華?!”

     青袍人點頭,“受命於天,與孤山氣運相連的神獸無華……女子誆騙師姐盜出無華,假他們之手設計將它抽筋剝骨。”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順天而生,萬年育成的無華神獸,居然死得如此淒慘。

     “神獸含恨殞命,孤山獲罪於天,三千六百七十四名弟子,無辜牽累,身死難平天怒,魂魄不入輪回。”

     聽至這裡,便有人憤憤不平,“那惡女究竟是誰!居然如此歹毒!”

     青袍人環顧四周,唇角微微勾起,“若說她,你們都十分熟悉。那女子得了神獸內丹,修為一日千裡,百年後成為仙界第一人,立宗,名為天道。”

     滿座喧嘩。

     “你在胡說什麽?歲寒仙尊最是光風霽月,怎麽可能做那般事?”

     又有人道:“我看你分明是血魔的人,信口瞎謅這般怪事!想要擾亂人心!”

     青袍人只是略帶惆悵地笑著。

     “四百年過去,黑白顛倒,善惡倒置,連天也都瞎了眼睛……但總有人,不會忘。”

     “若你所言不虛,那血魔不是十分無辜?”錦衣少年皺眉問道。

     女人忽然走入一川風雨中,黑袍鼓動,星星兩鬢為雨打濕,安靜地垂伏在臉側。

     “她有眼無珠、識人不清,以致惡果自償,害人害己,並不無辜。”

     眾人見她煢煢孑立,形影相吊,而聲音悲愴絕望,猶如長虹泣血,不由心神震撼。待那伶仃身影逝於雨中,他們才醒過神來。

     “這人是誰?”

     青袍人神情凝重,“孤山舊事,鮮有人知。若還有人這般熟悉,那大概便只有……”

     他俯下身,朝女人離去的方向長作一揖。

     佩玉緩步走上覆雪石階。

     如她初入玄門時一般。

     千節天階上,白骨累累。

     天罰之時,正入門試練。

     對未來滿懷希望的孩子們一步一步往上攀去,瞧著馬上便至盡頭,突然黑雲壓頂,雷聲震震。

     至生命的最後一刻,這群年歲不大的孩子仍努力想逃離這座墳墓。

     他們想活。

     佩玉所行過後,白骨抖抖身上積雪,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沉默地跟在她身後。

     天階之後,便是問道台。

     玉台傾頹,昔日揚動的道幡被染成血紅,有些仍飄蕩風中,有些已爛在土裡。

     高台四角,四具白骨盤膝而坐,身上道袍未腐,襟上血痕點點。

     見她過來,白骨亦晃動著立起嶙峋的身軀,跟在隊列之後。

     佩玉走上問道台,將手放在了仍閃白光的問心石上。

     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灰暗,而後雲開雨霽,又是豁然開朗。

     孤山之上,青山綠樹,秀異非常。

     一群意氣風發的少年們架雲往這邊飛過來。

     “佩玉佩玉,還愣在這兒幹什麽?馬上要晨會了,快過來!”

     他們在雲間笑著朝她招手。

     佩玉抬起頭,千道劍光從各峰升起,像一場聲勢浩大的流星雨,在空中掠過。

     飛劍之上的少年們,頭頂萬丈霞光,腳踏翻騰雲海,笑得肆意又燦爛。

     佩玉收回了手。

     展目又是滿天涯淒迷風雪,催斷人腸。

     繁華靡麗,過眼皆空,四百年來,總成一夢。

     她回頭看著身後長長的一列白骨,昔日少年決浮雲,意氣風發,敢與天公試比高;而今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荒魂重重,隻影伶仃。

     “你們恨我嗎?”

     低低的聲音馬上便湮沒在嗚咽風聲中。

     白骨們張著黑黢黢的眼洞,靜靜地看著她。

     該恨的,佩玉想。

     恨她有眼無珠,狼心狗肺,連累孤山三千弟子性命。

     孤山天劫之時,她被‘摯友’親手推下了萬魔窟。

     “這本是你欠我的,”歲寒眼中滿是憎惡,“我父母親族的性命,你能還我嗎?你能嗎?你本就欠我!”

     萬魔窟底,萬魔噬心,有死無生。

     四百年後,歲寒成天道宗宗主,仙界第一人;而孤山冤魂,仍日夜受天罰之苦,永不解脫。

     直至風雨交加之夜,有人從魔窟爬出,帶千萬魔兵,逆天道法則,血洗天道宗。

     冰肌玉骨不再,面目猙獰如鬼。

     雲外仙子已死,血魔含恨而生。

     佩玉走上了守閑峰,身後跟著一長串的屍骨冤魂。

     天雷陣陣,黑雲壓頂,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四百年前,守閑峰四季長春,展目望去便是一片翠綠,簌簌花葉間,鶯鶯燕燕啾啾啼叫。

     峰主懷柏不喜苦修,不愛風雪,反而醉心於鳥語花香,美酒佳肴之中,倒不像個劍修。

     佩玉望著綠葉之上的那層厚厚冰霜,想,師尊看到守閑峰變成這樣,會不開心的。

     她的腳步頓了頓,又繼續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

     師尊不會生氣的……師尊,最是疼她。

     只是一滴紅色的水,順著眼角流下,落到地上馬上凝結成了冰花。

     峰頂,風雪呼嘯,黑衣獵獵。

     佩玉隨手一劃。

     泱泱長河從九天落下,緩緩從她眼前淌過。

     雷聲更盛,似乎蒼天在不甘地咆哮。

     “便是我引來黃泉,你又奈我何?”佩玉回身,讓出一條路來。

     身後白骨隨著她的指引慢慢走入黃泉之中。

     “你們恨我嗎?”她再次問道。

     白骨自然不會回答。

     佩玉神色一轉,眼中閃過一抹猩紅的光,“他們自然恨你。”她舔舔唇角,自問自答道。

     “你這種人,還有什麽資格祈求原諒呢?”

     她捂住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真是可笑,一句不是故意就能將所有的責任推開嗎?他們都是為你死的,為你死的啊!”

     風雪更盛,眾鬼也似乎為她的情緒感染,皆哀哀哭泣起來。

     佩玉半跪在地上,手撐著地面,“不要說了,求求你,別說了!”

     突然,風聲驟然而止,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佩玉癡癡地抬起頭。

     面前的女人笑得溫文無害,雙手攏在袖中,雙眉如彎彎翠羽,聲音似珠落玉盤。

     “既見君子,胡不佩玉?”

     眼前之景又變成了四百多年前。

     春雨霏霏,女人翠羽青衫,長身玉立,半倚在花樹下,手中折著一枝簌簌春花。

     “長笑天地寬,仙風吹佩玉。”女人凝視著手中花枝,歎道:“佩玉呀……”

     “師尊、師尊……”她顫抖著喚道。

     春雨成冰,春花枯萎,女人變成了一截無知無覺的白骨,呆呆立在她的身前。

     師尊已經死去四百年了啊。

     佩玉轉過頭去,癡癡地看著白骨走入黃泉之中,“師尊,你入輪回之後,記得投個好人家……不要再修仙了。”

     “若有來生,便換我來護你、護你一世。”

     最後一道冤魂超度完後,黃泉又重新流入冥府之中。

     佩玉獨立風雪之中,撤掉了周身魔氣,將所有的修為覆在方圓百裡的地上。

     雷劫轟隆而至,佩玉閉上了眼睛。

     九十九道天雷過後,雲銷雨霽,彩徹區明,一切安好無虞。

     大能渡劫,百裡焦土;大魔渡劫,無傷一木。

     孤山中肆虐了四百年的風雪終於停歇,一隻翠鳥飛倦,停在冰雪覆蓋的枝頭,啾啾叫了幾聲。

     好似回到了四百年前,一場風雪初霽之後,少年少女們搖頭晃腦在書舍讀書——

     人間之世,飄忽幾何?

     如鑿石見火,窺隙觀電。

     螢睹朝而滅,露見日而消……

     什麽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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