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先於意識一步行動,上前一步攥住了尚楚的手腕。
還好他從首映禮上跟過來了,還好他就等在門口,還好他進來的及時。
阿楚不是莽撞的個性,他不會做出如此喪失理智的事,但萬一呢?
僅僅是一個萬分之一,白艾澤卻連假想都不敢。
當時的情形並不複雜,白艾澤輕易就推斷出發生了什麽。
雖然他沒有見過尚利軍,但一眼就能看出誰是阿楚的父親。
是那一群人中,尚楚獨獨一眼都沒有看過的那個人。
他也能看出來,阿楚是真的走不動了。
白艾澤寧願尚楚任性一點、懦弱一點,霧霾襲來的時候就痛快地下一場雨,把陰鬱徹底洗刷乾淨,再讓太陽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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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艾澤不識路,尚楚也不給他指路,他們就這麽在巷子裡漫無目的地穿來穿去。
“我重不重?”尚楚晃著小腿問。
白艾澤如實回答:“重的。”
“操!”尚楚笑著往他背上拍了一掌,“有你這麽實誠的嗎!”
白艾澤托著他的大腿顛了顛:“背得動。”
“那再背會兒,”尚楚雙臂圈著他的脖子,懶洋洋地趴在他背上,手指頭在他肩膀上點來點去,“你知不知道,前些天我們年段長來給我做思想工作。”
“說什麽了?”白艾澤問。
“要我別考警校唄,”尚楚得意洋洋地炫耀,“我這成績上警校浪費了,考個重本多給學校爭光添彩啊!”
“有道理。”白艾澤說。
“我是不是特厲害啊?”尚楚貼著白艾澤的耳朵,“老師同學都覺得我賊牛逼,青訓營那幫人也把我當偶像,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強?”
“是,阿楚很厲害。”白艾澤笑了笑。
“那你是因為我厲害才喜歡我嗎?”尚楚又問,聲音低低的。
“不是。”白艾澤脫口而出。
於是尚楚笑了,靠在他肩窩笑得像一隻吃了糖的小老鼠,笑了片刻後又說:“那我和你說個事兒,你別告訴其他人,不能外傳。”
“好,我一定守口如瓶。”白艾澤回答道。
“我有時候也挺累的,”尚楚吸了吸鼻子,“有時候我想......停一停,但太多人推著我了,全世界都推著我,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白艾澤喉頭一哽,又聽到尚楚變得有些沙啞的聲音:“我不是生下來就這麽牛逼的,哎我說這幹嘛,我不是矯情啊,白艾澤你懂吧,我、我就是......有點累。”
“阿楚,”白艾澤背著他穿過一條格外逼仄的巷子,“你可以停一停,如果你累了,我就背著你,像現在這樣。”
第69章 相信不相信
距離高考只剩下十多天,教室黑板上貼的倒計時一天揭過一頁,很快就從兩位數變成了個位數。
都說高考就是一場人生戰役,班裡同學和老師個個都挺緊張的,尚楚同桌隨身攜帶紅牛,刷題累了嗷嗷就是痛飲一罐,還把參片當零食嚼,是有點兒整裝待發準備奔赴戰場的樣子。
尚楚倒沒什麽特殊的感覺,他心態本就穩得很,加上首警預錄取資格在手,高考在他看來就跟個隨堂小測沒兩樣,照舊晨跑、上課、背書、做題、談戀愛。
高考倒計時顯示還剩九天的時候,尚利軍醉夠了,於是清醒了。
他這一場酒瘋足足發了十天,不知道在哪兒被人打掉了一顆牙,小腿也添了道傷,回家睡了一天一夜後徹底醒了,順理成章地開始了他醉酒、發瘋、清醒、懺悔、愧疚的無限循環。
尚利軍工作丟了,他這人就這樣,在哪兒都做不長久,撐死了乾個兩三個月,領了工資就又故態複萌。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人,做的事兒都不是人事兒,沒臉見兒子,於是就把自個兒鎖在房間裡頭,有意避開尚楚。
要不是偶爾夜裡能聽見他在廁所乾嘔的聲音,尚楚險些以為這個人已經消失在世界上了。
尚楚擔心他餓死在家裡連累自己,有天早上出門前往他門縫裡塞了兩百塊錢,晚上回家發現自己房門口放了一個塑料袋,裡頭裝著兩個鹵豬蹄和兩個水煮蛋。
尚楚一點沒浪費,啃完豬蹄還不覺飽,又去廚房倒了一碟子醬油,就著雞蛋當夜宵吃了。
他心裡告訴自己說這些都是用他自己的錢買的,他純粹是因為不想和錢過不去,絕不是為了尚利軍廉價又虛偽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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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號下午,尚楚和白艾澤去看考場,兩人恰巧都被分在師大附中考試,不過不在同一棟樓。
七八號兩天和平時的日子沒什麽兩樣,尚楚還是早起跑步半小時,坐公交到附中門口,和白艾澤約在學校附近的一個煎餅攤吃早飯,上午考完再吃個午飯,找個奶茶店歇會兒,下午接著考試去,兩天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八號下午考完最後一門,白艾澤在校門邊的大榕樹下頭等他,兩人見了面就只顧上傻笑。外頭都是翹首以盼來接孩子的家長,他倆笑了半響也不知道在笑什麽,末了尚楚問:“完型最後一個空選什麽來著?”
“B吧,”白艾澤說,“我選B。”
“操!不能吧!應該選C吧!”尚楚瞪大眼,“那你最後一篇閱讀答案是多少?是不是ACBB?”
前邊的考生恨恨地轉過頭瞪了他們一眼,低聲說:“能不對答案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