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黎薇陽的生日終於到了。

　　對於小團團來說， 她已經盼了好長時間。雖然說平日裡她就什麽都不缺，但是生日嘛， 終究是不一樣的。

　　大人們也悄悄商量過， 這次是單純地給孩子過生日， 不考慮成年人的社交問題。其實說最開始是有別的打算，不過各種原因，最後只是單純過個生日。

　　雖然小團團也有過不美好的曾經，但她有記憶以來， 就泡在蜂蜜罐子裡。她的朋友同學也都是條件相當不錯的。

　　最終就把生日宴會定在了山間別墅那。

　　說是山間， 事實上只是郊區一座普通的小山包， 不過位置不錯， 夏天的話也溫度舒服， 入目一片綠色， 看著倒是非常好看。

　　而在黎薇陽生日之前，葉菲瑤又被小團團短信提醒了三次， 被黎澤軒轉彎抹角提醒三次。最後，當天一大早， 黎薇陽電話就打了過來。

　　小傢伙興奮過頭，哼唧著得到了小姐姐的生日祝福， 童音透著興奮：「姐姐， 你快出門！」

　　葉菲瑤生物鐘是准的， 這個時間她正在看書：「怎麽了？」

　　「我來接你了！」

　　葉菲瑤驚訝地啊了一聲，打開窗戶往外看，一輛熟悉的黑色商務車正在樓下等著。

　　熟悉得讓她心頭一顫。

　　媽媽上班， 小舅舅也有自己的社交，葉菲瑤想了想，背上包，抱著巨大的兔子玩偶下了樓。

　　商務車就停在樓下，黎薇陽站在車門旁邊，不斷衝著葉菲瑤揮手。

　　葉菲瑤把只比團團小一圈的大兔子塞到黎薇陽懷裡。小傢伙一個踉蹌，滿眼都是興奮。

　　今天過生日的小公主穿著她最喜歡的粉紅色，點綴著蕾絲亮片的粉紅色公主裙，凉鞋也是粉白色的，露出白嫩嫩的脚趾。

　　收到禮物，永遠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軟乎乎的粉紅色大兔子被裝在塑料袋裡，包裝上系著大蝴蝶結，兔子表情又可愛又賤萌，黎薇陽下巴都壓在兔子上，塑料摩擦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小團團笑得牙齒都露出來：「送我的嗎？」

　　葉菲瑤點頭，看著她燦爛的笑容，自己也笑了：「生日快樂呀，團團。」

　　「謝謝姐姐！」

　　黎薇陽艱難地把大兔子塞到車座裡，自己蹦躂上車，再熱情地伸手，讓葉菲瑤也跟著上了車子。

　　小姑娘鑽上車，對開車和坐在副駕的兩個成年人打招呼。

　　「早上好，」她說，「葉叔叔，席阿姨。」

　　黎薇陽是個小話嘮。

　　小傢伙的生活多姿多彩，或者說她總是能自己找到讓她自己開心的事情。

　　就是學校養的那隻吉祥物鸚鵡終於學會說「你好」了，她也能繪聲繪色講好久。

　　葉菲瑤本來還好奇爲什麽黎薇陽會知道她住在哪兒，但她現在看著「司機」是誰，瞬間就明白了。

　　她聽著小團團開心的講述，突然想到李招娣的故事裡，那個「葉薇陽」。

　　葉菲瑤看看專心開車的葉亦文，再看看不斷從後視鏡望著她們倆的席柳葉，垂著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掌看。

　　很快，他們就到了目的地，家長們都沒動，讓黎薇陽帶著葉菲瑤先進了別墅。

　　黎薇陽和她名字有一點貼切。

　　「陽」字很真實，小團團就像是顆小小的太陽，性格外向的小女孩兒和每一個同學都是朋友，連幼兒園的朋友都沒有斷了聯繫。

　　葉菲瑤她們來的算是比較早，才剛剛過九點鐘。

　　這個屬孩子們的正式活動，十一點才正式開始。

　　小團團拉著葉菲瑤上樓，給她看了好多自己的禮物，亮晶晶的眼神說明她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分享，還把自己親手做的小玩意兒送給葉菲瑤當禮物。

　　十點多的時候，就已經有小朋友來了。

　　黎薇陽還秉持著自己要當個好的「主人」的想法，牽著葉菲瑤的手下樓。

　　小女孩兒笑嘻嘻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說是不考慮大人的社交，但是送孩子來，大人也進來坐坐……沒問題的。

　　黎薇陽一眼就看到了她從小到大都討厭的那個小胖子，還有他媽媽。

　　小傢伙小大人一樣翻了個白眼：「我沒邀請他來，他怎麽來了……」

　　葉菲瑤對著團團的時候非常非常有耐心：「怎麽了？」

　　她們倆站在二樓，黎薇陽鼓著臉頰，悄悄伸手去指樓下那個大大咧咧的小胖墩兒：「我討厭他。」

　　真的討厭他。

　　偏偏他們住得近，一個幼兒園的，一個小學的。唯一慶幸的就是，小學他們不在一個班裡。

　　那個小胖墩兒被他媽媽寵得無法無天，全世界都要聽他的一樣。稍稍不順心就鬧。

　　雖然不會鬧什麽大事兒，就是真的很煩。

　　不過小傢伙不開心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黎薇陽整理了一下腦袋上的生日帽，挂上熱情的笑容，作爲小主人，下樓去迎接其他的小夥伴了。

　　給孩子們準備的，當然沒有那麽「標準」。別墅裡提前布置過了，到處都是氣球，裝飾，花朵。不方便進的房間都上了鎖，其他房間放了游戲道具之類的，落落大方地擺出來。

　　午餐是自助式的，熱菜還沒開始上，倒是中央的長桌子已經擺滿了甜點水果和飲料。

　　杜依依看著小團團和朋友們打成一片，再看看安靜看書的葉菲瑤，忍著沒有去打擾她。

　　雖然之前有著別的計劃，但現在，就完全是讓孩子們隨心所欲得好。

　　再說了……她也有家長社交要應付。

　　小姑娘給自己拿了塊兒蛋糕，坐在沙發上，翻閱著一旁擺設用的書架上的卡通書。

　　有人在她旁邊坐下來，沙發下沉，然後裝著一塊兒點心的盤子送到她眼皮下面。

　　葉菲瑤接過盤子，有些驚訝：

　　「你怎麽來了？」

　　展世錚往旁邊看，葉菲瑤順著他的視綫望過去，小五弟弟躡手躡脚地往團團那靠近，似乎想要蒙住她的眼睛。

　　然而還沒有成功，他瞬間被黎薇陽反殺，小公主乾脆利落地把脚往後踩，使勁一跺，踩在小五弟弟脚尖，可憐展世嶸的眼泪都要下來了。

　　——他們竟然認識。

　　「送他來的。」哥哥不忍心看下去，收回視綫，「……你猜的是真的。」

　　小姑娘嗯了一聲，放下書，把甜膩的點心塞到嘴巴裡。

　　沒有繼續說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黎澤軒也溜出來，三個人一起做在沙發上。

　　展世錚：「你爲什麽在這坐著？」

　　黎澤軒面無表情：「不然呢？和這群平均八歲的小孩兒一起玩？」

　　他拒絕！再說了，雖然他不知道爲什麽，但是媽媽讓他照顧好葉菲瑤。

　　就知道團團那個小東西一玩起來什麽都忘了。

　　三個平均年齡嚴重超標的「小朋友」就在那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黎薇陽和同齡的朋友們玩起來，更是把小姐姐拋在腦後。

　　葉菲瑤時不時抬頭去看看團團。那小傢伙就是個孩子王，屋子裡全是歡呼笑鬧的聲音。小傢伙眼珠子一轉，嗒嗒跑去厨房那邊，過了一會兒，端過來一盆奶油。

　　小孩子們登時開始歡呼。

　　眼看著這場奶油大戰即將開始，黎澤軒刷地站起來，他假裝沒有慌張，壓著啞嗓子：「……上樓怎麽樣？」

　　展世錚還背著他的雙肩包，也跟著站起來，不動聲色：「好。」

　　葉菲瑤也不想參與奶油大戰，她想了想，跟著上了樓。

　　黎澤軒手裡有鑰匙，他開了他自己的房間，懶洋洋地往床上一倒：「隨便坐。」

　　這別墅他也很少來，裡面沒什麽生活的氣息，倒是擺了一台電腦。

　　黎澤軒問：「打游戲？」

　　小姑娘搖頭：「你們玩。」

　　「你幹嘛？」

　　「……睡一覺可以嗎？」

　　黎澤軒把房間讓給葉菲瑤，和展世錚打著肩膀出門找別的玩的去了。

　　房間開著空調，溫度適宜，葉菲瑤脫了鞋，陷在柔軟的床鋪裡。

　　她睡著了。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中的一切，和現在有著很大的區別。

　　這次，她甚至不是以旁觀的視角，而是當事人。她面前有一面鏡子，映出了少女的模樣。

　　纖細，瘦弱，甚至有些說不出的陰鬱。

　　鏡子裡的少女披散著一頭長長的黑髮，右眼是漂亮的深棕色，而左眼却是灰濛濛的色彩，過長的劉海兒遮住了半隻左眼。

　　她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樣子，已經脫離了童年時期的稚嫩，有了少女的清麗。少女很瘦，膚色是不太健康的蒼白，下巴削尖一樣，那雙异色的杏眼仿佛含著一汪霧氣，顯得乾淨澄澈，又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葉菲瑤幷不能控制自己，只是透過她的眼睛，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看著她勉强拉起唇角，笑了一下。

　　鏡中少女淺淺地笑，臉色有些蒼白，笑容幷沒有到達眼眸，唇角翹起來的時候，眼睛依舊睜得大大的。

　　葉菲瑤有些茫然。

　　她是……誰？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混亂，有個模糊，却又真實的答案。

　　這是……原本的，故事中的李招娣？

　　是了。

　　葉菲瑤平日裡見到自己，就是通過鏡面。現在的鏡子中，將自己的五官拉伸，好像就是長大了的自己。

　　小姑娘猜到了自己在做夢。

　　她只是不清楚……爲什麽會夢到「另一個自己」。

　　這時候，她聽到了有人在叫著一個名字——昭昭。

　　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揉了揉臉，打開了衛生間的們，用綿軟微弱的聲音回答了一聲：

　　「我在這裡，媽媽。」

　　小姑娘輕而易舉地在大腦中反應過來，那個「昭」不再是「招」。

　　「李招娣」……回家了。

　　葉菲瑤透過她的眼睛，看到了席柳葉。

　　她叫著的媽媽，真的是席柳葉。

　　女人笑容溫婉，明明又過了幾年，但眼角微小的褶皺還不如現在的多。她穿著天青色的麻布長裙，黑髮編成了長辮子，垂在肩膀那裡。那雙與李招娣分外相像的杏眼望著女兒。

　　她伸手，掌心滾燙，牽著「李招娣」的手。

　　「昭昭，還習慣嗎？」

　　少女垂下頭，完好的眼眸盯著交握的雙手，輕輕發出了嗯的肯定音。

　　「戶籍辦好了，」席柳葉柔聲道，「你說你不習慣換名字，但是那個名字不好，我們還是改一個，登記的是『葉昭昭』。既然回家了，媽媽希望你能够擺脫那些過去，未來是光明，美好的。」

　　「……嗯。」

　　女人溫熱的唇瓣烙在少女額頭上：「昭昭，媽媽愛你。」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她唇瓣抖動，似乎想要說什麽出來，但又什麽都說不出。

　　她跟在席柳葉身後，亦步亦趨，順著模糊的走廊，來到客廳。

　　她看到席柳葉臉上溫婉的笑容加深：

　　「昭昭，」她說，「你們還沒見過，這是妹妹，是陽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