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有句話叫，歷經過苦難的人， 更會體貼他人的苦難。

　　這句話在洛福多身上完全可以體現得出來。

　　葉菲瑤年紀還小， 有心無力。關於芳芳的事情，她一股腦全告訴了洛福多， 之後就再沒有去想。在冬天到來的時候，葉菲瑤再一次見到了洛福多。

　　這是葉菲瑤在上京看到的第一場雪。

　　可能是小孩子適應能力更强一些？她雖然怕冷， 但穿得多一點也就沒覺得怎麽樣。結果她看到的洛福多……穿了兩層棉衣，防風帽， 厚厚的圍巾， 連口罩都沒忘掉。他整個人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差點把自己裹成球。

　　洛福多一點點把自己身上的裝備卸下來，露出被捂得泛紅的臉。

　　他和小姑娘又凑到一邊去講小秘密。

　　「我前幾天去看她了，」洛福多說， 「她挺好的。」

　　葉菲瑤告訴了洛福多芳芳可能在哪兒，而洛福多私下裡也去了七環那邊。葉菲瑤不知道他們兩個說了什麽， 結果是好的。芳芳又一次被送去福利院， 而這次，有了選擇的她去了洛福多告訴她的這一家，在六環， 離葉菲瑤家遠，近乎要穿過半個上京。

　　兼職不是每天都要來，洛福多自己也有別的事情做。福利院隻照顧小姑娘，但不代表男孩子就得止步。他承杜依依的情，有時間也會去看看自己能幫上什麽。前兩天正好過去， 見到了芳芳，還有別的孩子們。

　　葉菲瑤露出了柔軟的笑臉，連寫作業的勁頭都强了不少。

　　時間過得飛快，轉頭就過了元旦，考完了期末考試，葉菲瑤開心地拿著雙百回來跟小舅舅顯擺。顧廉杰考試要比小學生晚一些，顧延年和葉珍忙起來又不在上京，葉菲瑤就收拾了小書包，跟著顧連慧住到了文曲星教育這邊。

　　這年頭的培訓機構還不多，才兩個多月，顧連慧原來推出的輔導班就全都報滿了。小學生開始放假，她那幾個課後輔導的班也就停了課，倒是自己不得不開始忙著期末與論文。

　　才一周，小學生的期末作業都寫了一半，她除了吃飯，就沒離開過顧連慧的培訓班。

　　小姑娘完全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好，她就算是輔導班的資料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但是顧連慧自己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了。

　　顧連慧也沒有什麽安全感。葉菲瑤這點也一樣，從她那麽惦記芳芳，也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去那找她的打算那就能看得出來。而洛福多看出來了。

　　他主動提出來：「顧姐，我帶瑤瑤出去轉轉。」

　　「方便嗎？」認識兩個多月，洛福多的性格溫柔沉穩，顧連慧倒是信他，只是覺得可能不太方便。

　　葉菲瑤耳朵都要竪起來，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我本來也要出門，」洛福多笑，「我們傍晚就回來。」

　　「那就麻煩你了，」顧連慧把圍脖給葉菲瑤纏上，「跟緊你福多哥，早點回來，晚上我們去吃火鍋。」

　　一出門，葉菲瑤就發表了意見，她背著自己的小書包，望著洛福多的眼睛：「你猜我想去哪裡？」

　　「你猜我要去哪裡？」洛福多輕笑著這麽回答她。

　　一月中旬，上京已經下了好幾場雪。

　　棉鞋踩在地面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大棉球領著小棉球上了公交車，擠了一個多小時，轉來轉去，終於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片可以說是比較新的小區，房價不低，設施很新，地理位置也方便。

　　葉菲瑤被洛福多牽著手，另一隻手拉下自己的圍巾，臉蛋兒紅紅的，說話口中的熱度會在空氣中呼出明顯的霧氣：「她們住在小區裡嗎？」

　　新建的小區是有完整的物業與安保的。

　　這邊的保安已經認識洛福多了，他從保安室裡探個頭算是打招呼。洛福多走得慢，他繞過門口的欄杆，帶著葉菲瑤往裡走：「嗯，都住在新晨小區。而且她們都住在同一棟樓裡。」

　　沒錢的男孩子隔著口罩搓鼻子：「這裡沒說是福利院，名字就是『新家』，挂名的院長就是新晨小區的房地産開發商，他家把十一號一整棟樓都留下了。」

　　「好厲害！」

　　作爲家裡還沒買房的租房一族，小姑娘發出了「有錢真牛」的感嘆聲。

　　十一號樓距離正門很近，沒走多久就到了。葉菲瑤跟著洛福多，看著他敲響門，報出自己的名字，等來了開門的人。

　　開門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短髮，很瘦，但看上去非常精神。她聲音有點啞，衝著洛福多笑：「你來啦，福哥。」

　　「……能別這麽叫嗎……」

　　洛福多摘下帽子口罩，示意葉菲瑤走進去。

　　少女看著葉菲瑤，挑眉：「你又送人來了？」

　　這個又字用得好。

　　洛福多輕咳一聲：「不是。她是芳芳的朋友。芳芳在這還是樓上？」

　　「在這。」少女直接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芳芳！」

　　一旁的房門打開，芳芳探出了腦袋：「我在！怎麽了？」

　　她看到了葉菲瑤，驚訝得不行：「是你？」

　　葉菲瑤也摘了帽子圍巾，她看著驚訝的芳芳，眯著眼睛笑，還伸手揮了揮。兩個小姑娘就一起進了剛剛的房間，這裡鋪著泡沫墊，有兩個書架和一大張書桌。

　　「所以，這些都是送給你的，」葉菲瑤打開書包，拿出了幾個蓋著紅「獎」字的本子，還有一些鉛筆，「這都是我在學校得獎拿到的。送給你。」

　　芳芳接過來，小聲說了句謝謝。

　　在外面流浪的孩子總是要精明一些的。她看到跟著洛福多來的葉菲瑤，大概就明白了。當初遇到勸她來著的洛福多大概不是運氣好，而是人家就是衝她來的。

　　芳芳已經不想再提這些。

　　現在的芳芳已經不是葉菲瑤剛見到的樣子。

　　她終於可以好好洗個澡，能穿上乾淨的衣服，能吃飽，也不受凍——屋裡的溫度穿一件單衣都够了。芳芳比葉菲瑤的年紀要大，但是長得比葉菲瑤還瘦還小。

　　她現在看上去挺好的，還攤開筆記本，鄭重其事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現在叫方芳，」她抿著嘴，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你，葉菲瑤。」

　　***

　　席柳葉工作很忙。

　　當初的紀錄片，最後是用當初讀研究生時候的人脉，送在國外參展了。席柳葉的心思已經不在片子上，偏偏這片子得了提名。最終，席柳葉沒有找回她的小葉子，但是捧回了一座獎杯。

　　她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心裡的滋味兒，她還在念著小葉子，但她的重心，也往工作上移了一部分。

　　她家裡背景條件都不錯，結婚之後更是認識了一些無事可做的富太太。席柳葉別的不說，她剪的片子看哭了這群心軟的女人，轉頭從深山老林裡拍完素材出來，表姐杜依依告訴她，她鄰居那個房地産老總的閨女，已經投資了個孤兒院。

　　席柳葉：「……」

　　事情是因爲她來的，而那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又算是心血來潮，席柳葉心裡在意著，也加了一筆錢挂上名，有時間也會來這看看。

　　她最近在轉型，除了最初的紀錄片，也開始想拍出一點自己的想法。

　　今天是葉亦文來接她回家。

　　有些電視臺還在滾動播放葉亦文的武俠片，大明星的熱度還在，不過葉亦文確實已經很少拍戲了，大多時候都是被過去的朋友前輩拉去客串，其餘的時候倒是認認真真做該做的幕後工作，製片之類的。

　　席柳葉坐上副駕，揉了揉額心：「去新家看看。」

　　葉亦文一脚油門跟上。

　　他沒什麽明星包袱，「新家」去過好幾次。那邊的孩子之前也沒什麽機會看電視劇，當然都不認識他。葉亦文也覺得挺自然的。

　　最近家裡催他們趕緊再生個孩子，他和席柳葉一點想法都沒有。與其回去被家裡人催，不如去福利院。

　　「新家」這邊，目前只有十三個孩子，最大的十四歲，最小的四歲。一整棟樓都是他們的，但真正使用的，目前才三家，六個房間住人，其他的房間是共用的，主要活動室都是在一樓。

　　葉亦文去停車，席柳葉先進了門。

　　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笑的葉菲瑤。

　　小姑娘皮膚白，在溫暖的房間裡有點熱了，臉蛋兒泛紅。她正和新來的方芳在說話，大眼睛眯起來，笑得又暖又可愛，分外有感染力，讓人看著她，想和她一起笑。

　　席柳葉真的跟著她笑了，嘴角動了動，這才想起來她是在孤兒院。

　　這小女孩兒……也是新來的孤兒？

　　她剛想開口，洛福多從洗手間出來，手裡拿著帽子圍巾和外套遞給那小姑娘。他看到了席柳葉，小聲問好：「席導好。」

　　席柳葉頓時不笑了。

　　她不喜歡洛安那個地方，自然就不喜歡洛福多。不過她分得清，只是不喜歡洛福多而已。

　　葉菲瑤也看到了這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漂亮阿姨。

　　小姑娘嗒嗒跑過去，仰著頭看她：「阿姨好。」

　　席柳葉半蹲下來，和小姑娘平視：「你好。」

　　葉菲瑤認真地開口：「謝謝你，阿姨，你真是個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