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北齊一副失神樣子，楚王緩步走到北齊面前。

「你沒聽錯。」

「我要你弒我。」

楚王站在獃滯北齊面前，再次說出自己吩咐。

「主上。」

「這。」

「北齊怎可？」

眼淚從北齊眼中滾滾落下，瞬間淚濕地面。

楚王為人，北齊自是知道。

君無戲言，主無戲言。

楚王吩咐，從未有過事後反悔。

追隨楚王一十二年，楚王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之人。

今日之言，讓自己弒他。

這怎麼可以？

楚王待北齊如再生父母。

此話並非虛言。

當年北齊吞噬魂印，是楚王出面，為他清掃事後蛛絲馬跡。

又為他找到一破碎福地，助他成就一省詭神。

知遇之恩，再造之恩。

讓北齊此時悲痛萬分。

楚王讓他弒他。

這怎麼可以！

心中悲痛，北齊嚎哭出聲。

弒殺主上，他不得不從。

可他不願啊！

「我千般計算，算得前後，卻怎麼也沒算到，我那笨女婿，做事竟然少了考量。」

和北齊哭泣相反，楚王臉上笑容更甚。

按照他之計算，陸地半仙郭騰，無論去哪個福地世界，都用不了多長時間。

極限時間，絕對不會超過兩年。

這件事，他心裡絕對有數。

可是，今日時間，已經超過和郭騰心中默契兩年。

楚王算計一下，發現問題。

郭騰詭神，吃多了。

楚王原以為自己沒有給郭騰說，郭騰也能想到。

吞噬福地世界的時候，留下一絲福地，和大梁世界相牽連。

這樣，詭神便可從福地世界返回大梁。

雖然不曾當世完美，可也相差無幾。

可他千算萬算，竟然沒有算到郭騰，把回家的路給斷了。

郭騰和他自奉詭神，此刻肯定被擋在大梁世界之外。

要想回到大梁。

除了他死，沒有其他辦法。

說歷說書人死亡，歷史不再穩固。

上至前朝滅亡九代，下至未來新朝。

所有亡國當世詭神都能感知到大梁歷史崩塌。

穿越時空，從原本存在世界，來到此世之世。

這一舉動，會導致大梁之畏混亂，非人動蕩。

可楚王也沒有辦法。

此時他不死，等三年後，長筠把現在培養的說歷說書人養好。

郭騰永遠被困域外，再也無法回來。

現在，他只能求死，換來郭騰脫困。

他已無用矣。

把郭騰換出來，說不定還能求得一線生機。

奈何自己之前造反舉動，長筠毫不理會。

無法，楚王只能看向自己最為依仗之人。

詭神北齊。

「主上，北齊。」

「北齊，不忍。」

不忍。

不是不敢。

北齊在世九百七十六年。

殺人，對北齊來說，如呼吸一樣簡單。

可是要殺待他如再生父母的楚王。

他怎麼敢？

北齊悲幼痛哭，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想一頭撞死於地上，也不想讓楚王說出弒殺之言。

「莫哭，莫哭。」

「眼下，死我一人，全人得活。」

「若我不死，則全人死完。」

楚王輕拍北齊肩頭，面帶鼓勵，看著他。

「主上。」

「我。」

北齊悲痛，跪於地上。

悲哭聲音，喚來其他人。

楚王妃祁若雲。

還有世子嬴城。

「王爺，您和北齊怎麼了？」

祁若雲走到楚王身側，握住他的手。

眼睛向嬴城眨巴眨巴，示意他請北齊起來。

「商談大事。」

「你帶著城兒下去吧。」

還未等嬴城想要扶起北齊，楚王就對二人勸離。

「可是。」

「莫道可是。」

「去吧。」

楚王伸手，拉開祁若雲握緊自己的手。

雙手一推，將她輕輕推開。

祁若雲眼睛瞪大，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同楚王夫妻三十五年，她還從未見到楚王如此態度，讓她離開。

三十五年，楚王也從未對她冷臉。

今時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父王！」

見到父王將母親輕輕推開，嬴城也是一愣。

他從記憶開始，就從未見過楚王這樣。

平常從楚王那裡聽到的最多的話，也是夫妻如陰陽，陰陽相合，才有萬物輪轉。

切不可獨陰獨陽，傷其一方。

自己父王母親多年相濡，也未曾見到自己父王將母親推開。

可現在，自己父王這個動作，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下去吧。」

把祁若雲推開后，楚王拍著嬴城的背，也將他推到一旁。

「去吧，去吧。」

見楚王態度堅決，祁若雲和嬴城二人，一步三回頭，看著楚王，和跪地痛哭北齊。

二人心中察覺不對，卻也不知道哪出不對。

最後駐足院子門口，久久不願離開。

「去吧，去吧。」

見二人這樣，楚王對母子二人笑笑，示意他們遠去。

似乎覺得楚王這樣，不像是有什麼大問題。

二人這才緩步踱走。

「北齊。」

「…」

北齊幼哭落淚，沒有回答。

「站起來。」

沉聲之言，睥睨氣勢，讓北齊戰戰巍巍，由跪變站。

只是，北齊站起身，也好像被打碎嵴梁骨一樣，不曾把腰背挺直。

鎚頭落淚，默聲不言。

「拔劍。」

楚王把自身佩劍平舉，敬到北齊面前。

這一舉動，讓北齊哭聲，越加悲慘。

「轟隆！」

不知何時，都梁府城，已經被黑雲籠罩。

雷聲自遠處天外傳來，帶來陣陣回聲。

豆大雨點，自天而落，重重砸在都梁府萬物身上。

只是瞬間，楚王北齊二人，就已被大雨淋濕周身衣衫。

「拔劍！」

遠比雷聲之前，更為嚴厲話語，向北齊刺來。

「主上，北齊不願。」

「不願啊！」

北齊臉上，已經看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哪怕楚王已經把劍柄遞到北齊手中，北齊依舊搖頭。

他一直不想楚王有事。

也一直不願楚王有事。

而今日，楚王竟然讓自己弒他。

他怎麼能辦到？

他寧願面對當世詭神長筠。

哪怕一招死於她之手下，也不願自己刺向楚王。

「拔劍。」

北齊如此這般，讓楚王發出怒哼。

似乎生氣於北齊不聽吩咐。

楚王眼神，出現三分怒意。

「嗚嗚嗚嗚。」

北齊心中千言萬語，此時都化作悲哭嗚咽。

他握住劍柄，像是握住燒紅鐵棒一般。

面上猙獰痛苦，遠非常人所想。

「刺我心臟。」

「要快。」

見北齊握緊佩劍，緩緩拔出。

楚王露出滿意神色。

楚王滿意神色，又讓北齊悲痛不已。

強忍心中悲痛，北齊退身一步，挺直劍刃，閉上雙眼，刺向楚王心臟。

「主上！」

「…」

一劍之下，了無生息。

劍感不對，北齊睜開雙眼。

但見白玉雙指，夾住劍刃。

白衣身影，從無形而來。

「十三，你想死，還早了一點。」

「哼！」

一句冷哼。

北齊身形，被掀飛萬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