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之前就想過成立一支基金，四處收羅電影、電視劇版權，正好借這事給一併落實了。

  事情談妥了，想達成的目的也達到了，歐陽長林和王朋沒有久留，和林凡互遞了一張名片，約定後續聯繫後，就此離開了。

  等人走了後，林凡才掃了眼呆若木雞的楊浩勇，笑罵道：「看什麼呢？」

  楊浩勇本以為林凡要斥責他一頓，結果並沒有，心裡有點不好受。

  雖然他才是趕集網的創始人，但捅了婁子，自己卻無法善後，最終還要林凡這個投資人來幫他擦屁股。

  這讓他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有些氣餒。

  林凡看楊浩勇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給對方加油打氣道：「等你把趕集網做成十億美金的公司，做成上市公司，他們就不會這樣小瞧你了。

  想開點，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只能怪……敵人太狡猾。」

  見林凡真的沒有怪罪的意思，楊浩勇心裡終於好受了一些。

  「林先生，你真的要讓林氏資本和湘省台合作？還要讓土豆網買他們節目的網絡版權？」

  剛剛王微一直沒有插嘴，主要是顧及林凡的面子。

  現在歐陽長林也離開了，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王微哪根腳指頭在動，林凡都摸得一清二楚。

  聽對方這麼說，哪能還不知道對方那點小算盤。

  「國家現在雖然沒有管控盜版這一塊，但未來，為了國際聲譽，為了規範行業秩序，讓行業獲得更好發展，必然是要進行管控的。」

  林凡的話讓王微有些不以為然，他在貝塔斯曼任職的時候，就知道國內的水有多深了。

  貝塔斯曼做傳媒，也做出版和圖書業務，他在國內的所見所聞，簡直是觸目驚心。

  盜版，儼然已經生成了一條產業鏈，還伴生出了利益集團。

  想剷除？談何容易！

  即便國家出手，也多半是隔靴撓癢，祛除不了根。

  「林先生，土豆網目前帳上資金有限，即使完成了A輪融資，但帶寬支出，日常運營支出都不是一筆小錢。

  而網絡版權，買一部兩部影視劇、綜藝肯定是沒問題的。

  但要買更多，則花費不是一個小數目。

  最關鍵的，競爭對手不在這上面花錢，一樣可以獲取跟我們同樣的資源。」

  王微嘆了口氣，「這真不是我小氣，而是從行業競爭態勢來說，這麼做，對我們不太利。

  此消彼長，我們的領先優勢可能就被抹平了。」

  林凡點頭，王微說的也是事實，為什麼中國沒誕生油管，就是因為在網絡視頻誕生初期，盜版視頻滿天飛，根本不用在這上面花錢，行業玩家都更願意去做「奈飛」。

  即使堅持做UGC的土豆，後面也堅持不住了，開始採購各種網絡版權，以保持對用戶的吸引力。

  這也並不能說UGC無法吸引用戶，需要熬，需要長期的燒錢，需要給UP主們發錢，像B站就是一個成功的例子。

  楊浩勇歉意的看了王微一眼，並說道：「老王，實在不行就算了吧，他們想找趕集網的麻煩，就讓他們找好了。」

  王微覺得自己被看低了，辯解道：「浩勇，我不是不想幫你們，而是我們現在也很麻煩。」

  楊浩勇點頭，「我懂，我也理解。」

  王微總覺得對方還是不太明白自己的難處，還想再解釋一二，被林凡擺擺手給攔住了。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所有版權花費，林氏資本來買單。」

  聽到這句，兩人齊齊看向林凡，均很詫異。

  林凡沒看表情豐富的兩人，自顧自說道：「林氏資本會成立一支版權基金，專門買版權，所獲得的影視版權，全部免費租借給土豆網使用……嗯，兩年、三年。」

  反正現在屯了版權也賺不到錢，林凡覺得有限期的給土豆網無償使用也無妨，再說了，他在土豆網還有三分之一的股權呢。

  聽到林凡這麼豪橫，王微再也無話可說。

  楊浩勇只覺得林凡對自己太好了，有點無以為報。

  事情結束，在星城歇了一晚後，第二天一大早，林凡和楊浩勇、張晨光就直奔機場。

  土豆網在魔都，王微自個開車回去了。

  下了飛機，一出機場，林凡就見到了前來迎接自己的饒磊和劉健。

  饒磊看著林凡，一臉感慨和歡喜，「還是回來啦！」

  「國外不好混，就只有回國了唄！」

  林凡又和劉健握了握手，暼饒磊一眼，調侃道。

  饒磊乾咳兩聲，微笑道：「我怎麼感覺你在內涵我們倆？

  國外我們倆混不下去了，於是就跑回國內，可眼下國內也快混不動了，真不知道還能幹什麼。

  老劉，你說是不是？」

  劉健嘆了口氣，「可不是嘛，一直以為創業是件輕鬆的事，真當自己嘗試了，才知道有多麼的不容易。」

  林凡笑笑，沒順著話題多聊，又介紹了自己身後的楊浩勇、張晨光給兩人認識。

  張晨光話不多，也知道自己跟這些老闆聊不到一塊去，握完手就站在一旁，不再多言。

  楊浩勇本身也創業，也留過學，跟兩人倒是有話題可聊。

  「哦，浩勇，原來那個趕集網就是你創辦的啊？」

  劉健恍然大悟，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我們小區到處都張貼著趕集網的廣告，上面寫著租房、買二手商品、交友都找趕集網。」

  他比起一個大拇指，「廣告做得不錯，網站也很有新意。」

  楊浩勇撓撓頭，「都是一些笨辦法，讓兩位大哥見笑了。」

  「沒有沒有！」

  劉健連連擺手，「我反倒覺得，能這樣下苦功夫去做推廣，將來必然能成大器。」

  寒暄了幾句，眾人一起上了一輛奧迪。

  車是劉健的，也由他本人擔任司機，載著滿滿一車人往中關村而去。

  張晨光坐在副駕駛，坐在後排的劉健就陪坐在左右的林凡、楊浩勇說話。

  「林總，有點擠啊，別見怪，我主要想著能在車上陪你聊聊天，順便給你匯報一下工作。」

  林凡不是講排場的人，點了點頭，「這樣挺好的，不浪費時間，不過可別說匯報工作，見外了嘛！」

  饒磊笑笑，稍微聊了幾句閒話，就迅速進入了正題：「友友覓現在陷入了增長困境，用戶增長一直停留在一百多萬，無法突破兩百萬，活躍用戶還在不斷流失。

  我和劉健反思過這個問題，發現不光我們這樣，億友、嘿友……這一大幫同期成立的SNS社交網站都陷入了同樣的難題。

  有可能是中國的SNS概念不成熟，全部生搬硬套矽谷，造成了水土不服。」

  林凡早就料到了這個結局，絲毫沒有感覺驚訝，平靜問道：「那你們現在打算怎麼辦？

  今天一大早，克里斯汀娜就給我打來了電話，說你們有要事相商。」

  饒磊和正在打量後視鏡的劉健眼神交匯了一下，眼中難掩落寞，幽幽道：「我們想把友友覓賣掉！」

  這下連旁邊坐著的楊浩勇都忍不住好奇的瞅了一眼，剛剛他一直羊裝看窗外風景，現在也沒心情看下去了。

  臉書投資友友覓是在去年年初，那個時候他還在臉書擔任網絡安全部門主管，也知道有這麼一件事。

  包括他在內，公司所有中高層都知道臉書在中國埋下了一枚棋子。

  現在棋子要出售了，臉書會怎麼辦？

  楊浩勇好奇的看向林凡，饒磊也同樣如此。

  「臉書目前已經全面覆蓋北美洲和歐洲、大洋洲，南美洲和非洲的優先級靠後。

  目前重點布局的是亞洲，印度市場已經進入，下一步是日韓新、港澳台，大陸地區不會進入！」

  聽林凡說得如此決絕，饒磊皺起了眉，連劉健也不顧交通安全，迅速回頭暼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為什麼啊？」

  饒磊攤手，一臉不解道：「你現在人也回中國了，為什麼不把臉書帶到中國來？

  友友覓是技術也不行，理念也不夠創新，資金上面也貴乏。

  臉書不一樣，你們進入中國市場，我相信沒有一家SNS社交網站是你們的對手。」

  林凡沉默了片刻，這裡面有很多原因就不足為外人道也了。

  臉書都和鷹醬政府勾兌了，還能進入中國市場掌握公民數據？

  兔子政府不願意，他也不想再去推動這件事落地。

  將來出問題，他擔不起這個責，還要連累國內事業崩盤。

  「正如你所說那樣，臉書也有一番自己的考量，目前國內網民對社交網絡這一模式並不認可。

  何況企鵝眼下也推出了QQ空間，憑藉龐大的用戶基數，他們給中小創業型SNS網站帶來的打擊是災難性的。」

  饒磊細品這一番話，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比拼用戶量，誰又能比得過QQ。

  眼下企鵝也看上了這塊蛋糕，又坐擁地利，臉書不想進來纏鬥，把更多資源投入那些任由他們馳騁的國家，這也不能說選擇就錯誤了。

  想通之後，他也不再過多詢問，一臉認真的說道：「如果這樣的話，友友覓就不能按照之前的約定併入臉書了。」

  林凡點頭，他以前是說過這話，只是都是當玩笑來說的，並沒有放在心上。

  饒磊又道：「陳一舟倒是對友友覓有些興趣，只是他開出的價碼不高。」

  林凡問道：「我記得年初的時候，他們就找過你。」

  「對！」

  饒磊娓娓道來：「當時友友覓不到一百萬用戶，陳一舟開出500萬美金的收購價格。

  當時我們覺得這個價格低了，而且也沒法跟你們這些投資股東交代。

  投了我們一年時間，總不能讓你們白忙活一場吧？

  所以，儘管當時友友覓就有點陷入增長難題了，但我們還是咬牙堅持做下去，想看看能不能創造一點奇蹟。

  又是半年時間過去了，用戶雖然增長了一倍，但卻沒有取得那種指數性增長，增長勢頭很平緩。

  目前公司帳上的資金已經不多了，行業也漸漸遇冷，資本也趨於保守了，導致融資也不好融。

  我和老劉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趁公司現在還能保持一定的社交網站市場份額，賣了算了。

  找個好下家，賣個好價錢，對你們股東也算有個交代，也還能給一起努力的員工保住工作，不至於失業。

  如果臉書沒有進入中國市場的想法，我們想來想去，只有千橡集團最適合了。

  陳一舟找過我們很多次，但我們都沒有鬆口。

  因為我一直記住的，你說臉書要進入中國需要一塊跳板。」

  林凡懂了，點頭一笑：「你這份心意我領了，但臉書已經確定了，幾年之內都不會考慮中國市場。」

  「那行，我們接下來就跟陳一舟好好談談，爭取談一個好的價格。」

  饒磊笑容勉強，「當然了，因為友友覓用戶量不多，行業也漸漸遇冷，併購價格再高也高不到哪去。

  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你們這筆投資註定是賺不到大錢了。

  在這裡，先跟你說聲抱歉，辜負了你的一番心意了。」

  林凡擺手，搖頭道：「你這說哪裡的話，言重了。」

  見林凡真的沒有芥蒂，饒磊也就不矯情了，又開始聊些題外話。

  聊著聊著，汽車就到了友友覓公司所在的中關村。

  楊浩勇沒有隨同去友友覓參觀，到地方後，就下車獨自回清華科技園了，趕集網的辦公室在那邊，挨著不遠。

  林凡和張晨光，在饒、劉二人的帶領下，又去友友覓的辦公室看了看。

  友友覓的會議室內，林凡及幾名臉書員工，布來耶及幾名阿克塞爾的員工，還有饒磊、劉健坐在一方。

  另外一方坐著一個戴著眼鏡，笑起來跟個彌勒佛的三十多歲青年男子。

  在男人身旁，也有幾名隨從。

  這也就是紅衣大炮口中「鄂省第一聰明的人」了，又號坑王、著名域名囤積販子、應用商店刷榜專家、無冕矽谷同步助手、炒股達人。

  紅衣大炮曾說過，「鄂省第一聰明的人當屬陳一舟，第二是雷君，第三是他本人。」

  陳一舟掃了掃對面的陣仗，心裡直泛滴咕，不就一次小型併購嘛，來這麼多人馬。

  他把疑問藏在心裡，澹澹一笑道：「今天友友覓的股東都到齊了，那咱們就直接開談了？」

  劉健作為友友覓的CEO，接過話茬道：「好，直接開始吧！」

  林凡和布來耶眼觀鼻，鼻觀心，在一旁養神，均沒有插話。

  陳一舟接過隨行人員遞過來的一張資料報表，說道：「目前友友覓擁有180萬註冊用戶，但日訪問用戶卻不足30萬，這活躍度不夠高啊！」

  劉健微微一笑，「那是陳總你還沒見過其他幾家SNS網站的活躍用戶占比，我們好歹還有六分之一，其他很多網站不到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

  陳一舟抿嘴，表情從容，緩緩道：「目前國內SNS的情況，大家應該都很清楚，有點難以為繼的勢頭。

  千橡這個時候入局，承擔的風險不小。

  咱們接觸也差不多有半年了，彼此也都知根知底，我也就不打馬虎眼了。

  六百萬美元，我們採用全現金收購，一次性付清，也不搞那些分期付款、花里胡哨的東西了。」

  劉健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這太低了，我們的心裡價位是一千萬美元。」

  陳一舟又開始講行業下滑，友友覓的各種不足，以及收購之後的種種風險。

  總之，就一個目的，砍價。

  雖然已經決定賣掉公司了，但在價格上面，劉健自然希望是越高越好，開始和陳一舟有來有回的互相還價。

  由於兩人都是用英文對話，倒也不擔心布來耶這個老外聽不懂。

  陳一舟也是留過學的，英語說得很是流利，他和饒磊、劉健一樣，都上過史丹福大學。

  三人全是商學院MBA。

  林凡聽得昏昏欲睡，友友覓了不起就賣一千萬美元，比六百萬美元高出四百萬來，臉書只占股10%，也只能分四十萬美元。

  他現在持有的臉書股權很低，說實話，這點錢，已經很難讓他提起興趣了。

  乾脆他就不插話，就在一旁安靜的當個聽眾。

  布來耶也和林凡想法差不多，他這趟過來，主要目的是投資、盡調土豆網，友友覓都只是順帶的。

  實際上，布來耶心裡也接受了事實，友友覓差不多已經證實失敗了，能收回成本就行了，那點可憐的盈利，只能當作資金利息，提不起太大興趣。

  儘管兩名股東不差錢，也不在乎那點價格差距，但劉健還是很在乎的。

  他和陳一舟從早上談到了晚上，終於談出了一點眉目。

  「我們願意出800萬美元！」

  但陳一舟又加了兩個條件，「400萬美元現金，400萬美元的千橡集團股權。

  其次，劉總、饒總你們二位，必須加入千橡集團，繼續負責友友覓的業務。」

  說這話的同時，陳一舟還掃了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林凡一眼。

  對於林凡，他是十分忌憚的，也最怕對方把臉書引入中國。

  而最讓他想不通的是，對方居然同意把友友覓賣給他們千橡，而不是由臉書出面併購。

  這不是把大好社交江山讓給我老陳嗎？

  報完價後，談判暫時中止，陳一舟等人離開迴避，饒磊、劉健和留在會議室的林凡、布來耶開始商議。

  「我看這價格差不多了，800萬就800萬，但按照合同，我們投資方是優先股，我們要現金。」

  布來耶很直接，上來就點明阿克塞爾要拿現金退出。

  「沒問題，400萬美元現金，全都優先分配給臉書和阿克塞爾。」

  劉健應道，然後他又掃了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饒磊一眼，「老饒，陳一舟要我們加入千橡，你怎麼看？」

  「我對創業有些倦了，想休息一陣！」

  饒磊笑著說：「實際上，你才是CEO，也是那個真正主事的人，你跟陳一舟說說，看就你一個人加入千橡行不行？

  我知道，你一直對友友覓的創業就此結束不甘心。

  加入千橡，獲得他們的各種資源支持，堅持做下去，未免不會出現什麼轉機。」

  劉健沉默了一陣，點點頭道：「那好，就這麼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