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一場八百萬美金的小型併購，但陳一舟很謹慎，該盡調的程序一點沒省。

  而且動作很快，才簽了併購合同兩天，千橡集團請來的律所、會計所就進駐了友友覓，加班加點做起了盡調。

  林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天把陳一舟嚇到了，導致他如此過激。

  來到友友覓所在的寫字樓下，林凡給樓上還在配合做盡調的饒磊打了一個電話。

  不一會兒，從電梯出來的饒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樓大廳沙發上的林凡，笑著走了過去。

  「走，出去走走。」

  林凡起身，撇了撇頭示意道。

  「走什麼走啊，我們現在忙死了，也不知陳一舟吃錯了什麼藥，要求十天之內就必須做完所有盡調，現在公司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我哪裡走得了。」

  饒磊吐槽道，「這麼慌慌張張，陳一舟也不怕遺漏了什麼，買特麼一個負債纍纍的公司回去。」

  林凡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都是他的功勞。

  饒磊沒好氣道：「別看笑話了，我現在忙得很，想去玩的話，你自個去。」

  「現在公司也賣了，後面打算怎麼辦？」

  林凡暼了饒磊一眼，笑著問道。

  饒磊沉默了半晌，才嘆氣道：「還沒想好，先給自己放個長假吧！到處旅遊一下，放鬆一下心情。」

  「心情放鬆完了後呢？」

  林凡繼續追問。

  「不知道！」

  饒磊是真的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態，算得上是身心俱疲。

  套現了近一千萬人民幣現金，還持有千橡集團一丟丟股份，貌似很不錯。

  但其實他並不滿意，誰還沒個敲鐘夢想？

  但現在只能敲寺廟裡面的鐘了。

  「還想不想再創業？」

  林凡清楚的記得，說了不再創業的饒磊等到明年又喊真香了，創立了一個名為eseLearning（中國學習）的公司。

  幹嘛的？線上一對一的教育網站，專門教老外學中文。

  可惜又壓錯寶了。

  雖然後面還獲得了真格基金的數百萬美元A輪投資，但發展一直不溫不火，離上市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從某種層面來說，前世的他和饒磊一樣不走運。

  林凡敢斷定，如果饒磊去做一個K12在線教育，絕對都比教老外學中文要好。

  市場太小了，太小眾了。

  不過慢慢熬個幾十年，等到全世界都在說中國話的時候，或許能帶給人一點驚喜也說不一定。

  不是說饒磊能力就不行，創業能力是基礎，運氣因素也占了相當大的比重。

  「不想了！」

  饒磊搖搖頭，「感覺自己不是那塊料，在京城買幾套房，後半生收租過活算球。」

  或許是終於釋放壓力了，一向文質彬彬的饒磊還爆起了粗口。

  林凡聽得嘴角一陣抽搐，說這種話的人，一般都會被打臉很慘。

  「林氏資本中國合伙人，干不干？」

  林凡微笑的看著饒磊，像個魔鬼一樣蠱惑道：「執掌百億基金，做創業者背後的創業者。」

  「林氏資本中國合伙人！」

  「執掌百億基金！」

  「創業者背後的創業者！」

  ……

  林凡的話猶如閃電一般極速穿過饒磊腦海，讓他心裡不由升起了一絲豪情壯志。

  說實話，就這樣草草結束創業，或者說離開網際網路主流視線，他意難平！

  林氏資本雖然成立不久，但由於有林凡源源不斷的彈藥支持，即使與一眾老牌外資風投機構相比，也全盤不落下風。

  唯一差的，就是經典投資桉例和底蘊了。

  不過等什麼都搭建好了，再加入還有意思嗎？還有他的位置嗎？

  「林總，你沒開玩笑吧？我可沒做過風投！」

  即使心裡很想答應下來，但饒磊性格使然，覺得有些話還是要先說清楚為好。

  萬一林凡只是頭腦一陣發熱，出於友誼，拉自己一把。

  自己傻乎乎加入進去，什麼貢獻都沒做出，那可真的是傷感情，也白白虛度光陰。

  他沒做過風投，能不能幹好，其實心裡也很模稜兩可。

  「哎，沒做過就沒做過啊！」

  林凡擺擺手，一臉的隨和，「我不是也沒做過嗎？現在還不是照樣風生水起！

  雖然還沒有一個成功退出桉例，但我從沒否決過自身的才華。」

  饒磊聽著直樂，雖然對方是在自賣自誇，但他聽起來也沒覺得違和，因為對方有這個底氣，或者叫真有這方面才華。

  土豆網、趕集網、特斯拉這些林氏資本的被投企業他都聽過，還了解一二，在他看來，成功是大概率事件。

  何況，林氏資本也才剛進入中國，對方也才卸下臉書CEO職位幾個月，未來還長，還有無限可能。

  「那行！既然林總你這麼看得起我，那我就加入林氏資本，也體驗體驗風險投資家的工作和生活。」

  饒磊頓了頓，收起臉上笑容，嚴肅道：「不過，不要給合伙人職位，給我一個Analyst（分析師）。」

  林凡剛要說話，被饒磊抬起手掌給攔住了，「不用勸了！我意已決！

  作為一個行業初學者，我沒有任何的經驗，也沒有任何值得驕傲的資本，要做事，必須保持一種謙卑者心態。

  等我做出成績，也熟悉行業了，你再給我升職吧！」

  「不是！」

  林凡覺得有些好笑，「我們公司進來就是VP副總裁啊，我上哪去給你設一個分析師職位啊？」

  饒磊也愣了一下，「進來就是副總裁？你別蒙我！」

  林凡只好解釋了一下這套花式招數源自哪裡，高盛、摩根史坦利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被他們玩出花來了。

  「你不是也說了嗎？目前林氏資本還處於初創期，員工數量並不龐大，等以後規範了，還不是要重新確立職級。」

  林凡點頭，「嗯，以後會完善，主要給新加入公司的員工過渡，但這會兒可沒分析師職位給你。」

  「那好吧，那我就也蹭個「副總裁」的高管噹噹！」

  說著說著，饒磊自己都笑了，「還是你們搞金融的花花腸子多，遞一張名片出去，人家一看，喲，副總裁，失敬失敬，這業務都好談了。

  等加入你們公司後，你可得把名片給我印高級一點，燙金的那種最好。」

  林凡澹笑，這種職級套路實際上已經被玩爛了，大一點的公司基本不會中招，只能騙騙屌絲創業者。

  之所以還存在，主要由騙外面的人變成了騙自己人，給那些有才華，又在公司無法出頭的年輕人一些心理上的慰藉。

  金融、投資公司升職很快，只要表現尚可，三年一升職，分析師、投資經理、副總裁等職級算是按部就班。

  所以那些三十歲左右的副總裁，所謂的金融才俊，其實就是熬成了資深業務員。

  當然了，由於這個行業薪資待遇高，金融才俊們的生活質量還是過得去的，在外界眼裡，也就自然而然放大了「金融公司副總裁」的影響力。

  又聊了幾句，饒磊因為還要協助盡調，上樓去了。

  林凡目送對方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關上，才收回了視線。

  他招攬饒磊，不是單純的只為關照對方，也有儘快想把林氏資本中國的架子搭起來的意思在其中。

  風險投資機構，並沒有對應的大學專業，所招募的員工，大部分都是由投行、PE基金跳槽過來的。

  這個行業非常吃經驗，一般不愛招應屆畢業生，培養成本太高，喜歡招來就可以立馬上手工作。

  另外，創業小成的創業者，是風投機構骨幹成員的重要組成部分。

  什麼是創業小成，一般指公司沒成功上到市，被併購的那種。

  這種人創業沒有大成，對金錢、對成功還有渴望，也想再努力一把。

  同時，即使沒有成功上市，但公司能被併購，也能說明創始人身上具備了一定的能力，以及相關行業經驗。

  這都是風投機構相當喜歡的人。

  投資一家公司，需要看項目本身，更需要看人。

  項目可以找律所、會計所盡調，有沒有貓膩，一查便知。

  但看人是最麻煩的，也是最難的。

  有經驗的行業老炮跟同行業創始人一聊便知，這個人靠譜不靠譜，有沒有成功希望。

  所以投資機構都喜歡招一些相關行業的專業人士加盟，專門負責一個領域的投資。

  以紅杉資本為例，還把時尚圈達人挖來了擔任合伙人，專門投資新消費領域，洞徹時尚最前沿流行趨勢。

  至於上市公司老總，這種人一般是不願意來給風投機構打工的，要麼自己創辦一家投資機構，要麼投錢擔任LP，也就是出資人，讓風投為他們打工。

  林凡收回思緒，迅速轉身，步行來到寫字樓外邊。

  外邊的停車位上停著一輛奔馳S級，鋥亮的黑色車漆在早上的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

  這是租的車，還沒來得及採購幾輛公務用車。

  張晨光拉開車門，等林凡上車後，才上車詢問去哪裡。

  林凡澹澹吩咐道：「去清華大學！」

  汽車迅速打火啟動，緩緩朝遠處駛去。

  走進清華大學校園，林凡發現學習氛圍還是挺濃的。

  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還才八月底，處於暑假期間，學校里學生沒見幾個，遊客倒是見了一大堆。

  各種旅遊團，還有孩子剛高考完，或者接下來一年即將參加高考，帶來瞻仰一下名校風采的，大人、小孩都有，擠作一團，好不熱鬧。

  走到哪裡都是人，吵吵嚷嚷的，林凡沒心情再逛下去，掏出電話撥了過去，「你在哪裡？」

  林凡報了一個位置，沒一會兒，一個腦門鋥亮的眼鏡青年帶著另外三個眼鏡青年出現在了不遠處。

  隔著老遠，黃新就跟林凡招起了手，一臉的欣喜，溢於言表。

  等走近後，黃新非常歡喜的和林凡握起了手，並寒暄道：「林總，好久不見！」

  「是啊，有兩年沒見了吧！」

  林凡一邊和黃新握手，一邊打量對方腦門，皺眉道：「頭髮怎麼了？」

  「哎！」

  黃新摸了摸自己的板寸，特別是額前後移的髮際線，嘆了口氣，「不知道嘛，這兩年頭髮掉得很厲害。」

  「那你要注意保養身體了，創業要進行，身體也要重視！」

  這是林凡的經驗之談，但黃新顯然沒太聽進去，他不是很在意這些外在的東西，他現在只想創業、搞錢。

  在黃新身旁還站了三個跟他同齡的男生，都是二十六七歲的年紀。

  不像黃新跟林凡那麼熟稔，隨意聊天。

  他們三人見了林凡都有些拘束，都知道這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平時只能在電視、報紙上看見的創業偶像。

  雖然他們也個個名校畢業，還痴長林凡幾歲，但自覺身份不平等，沒有貿然上來打招呼。

  商人世家出身的黃新，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之下，待人接物也不差。

  立馬察覺到了幾名夥伴的尷尬，於是趕緊介紹起來：

  「這是大學睡我上鋪的兄弟，王慧文。」

  「這是我在閩省讀高中的同學，賴斌強，畢業於天津大學計算機系。」

  「這是我清華的師兄，唐陽。」

  林凡跟三人一一握手，互道了一聲「你好」，把三人激動得不行。

  他們以前聽黃新說認識林凡，還差點成了臉書的高級運營總監，他們本來還不太相信，這下信了。

  「你們公司在哪裡？帶我去看看吧。」

  林凡沒有多聊的意思，直接出聲讓黃新帶他去看公司。

  黃新說了一聲「好」，和幾名小夥伴帶著林凡、張晨光出了清華園，往旁邊不遠處的華清嘉園小區走去。

  「你們公司就在這裡面嗎？」

  林凡走在路上，打量著小區里一棟棟居民樓，隨口詢問黃新。

  黃新絲毫不覺得有問題，也沒過多解釋，點頭答道：「對，資金有限，為了這次的項目，我們幾個湊了30萬元人民幣，錢不多，得省著點花。」

  黃新說話的同時，他的三名小夥伴也在偷偷打量林凡，想看出什麼來。

  林凡臉色平靜，沒就這個問題多問，只是詢問起了黃新過往的創業項目。

  「多多友、電邀、遊子圖、justinput、中繼站……，這些都沒搞啦？全部徹底放棄了？」

  聽林凡報出長長的「陣亡名單」，黃新聽了都有些臉紅，這些都是他們這兩年折騰過的項目，就沒一個做出名堂。

  不過林凡還記得，說明對方心裡有自己。

  黃新心裡還是有點小竊喜的，覺得這是欣賞自己的表現。

  「不做了！」

  黃新義正言辭道，「實際上，這兩年我們一直在試錯，一旦發現沒有做大的可能，就立即停止試錯，迅速換項目。

  你別看我們項目換得勤，但收穫也是不小的。」

  林凡嘴角勾起，「哦，是這樣啊，那你說說，都有什麼收穫，我也學習學習。」

  黃新哪知道林凡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本來只是他拿來當遮羞布的，結果對方硬要追問，只好硬著頭皮答道：

  「首先，一直緊跟中國網際網路的發展趨勢，從未掉隊！」

  黃新又指了指身後幾名夥伴，「其次，鍛鍊出了一支團隊，一直有這麼一幫兄弟們不離不棄的跟著我。」

  黃新又想了想，答道：「最後，就是個人感悟吧，對創業有個更深的理解，對失敗有了更大的承壓能力。」

  林凡點頭，「不錯，看來你這兩年是真的進步了，總結和復盤能力，抵得上別人五年、十年。」

  這是誇我？

  黃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換別人來誇他，他還有些不以為然。

  但林凡不是一般人啊！全球80後創業第一人！

  別人的讚許、認可，能和這位小老弟相比嗎？

  林凡是真覺得黃新進步了，雖然進步不多，還停留在泛泛之談的階段，那也算進步。

  他還掃了跟在黃新身後的王慧文一眼，這是袋鼠的二號人物，也是忠心耿耿跟隨黃新近二十載的左膀右臂。

  進入新世紀後，創業越來越高精尖，需要多人合力，不再是單打獨鬥的時代。

  選對合伙人、留住合伙人、團結合伙人，都是成功創業者必備的素質之一。

  而黃新在這方面做得很出色，搞了幾十個項目，經歷了無數次從山峰到低谷，王慧文都死心踏地跟著他。

  甚至聽說跟隨黃新創業，這位放棄了中科院聲學所的好工作，在創業頭幾年還負債幾十萬，四處借錢填補創業虧空。

  甚至爺爺生病，作為清華畢業好幾年的他都拿不出手術費，還是跟朋友借的錢。

  因為那會兒還在跟黃新四處撲街，創業失敗了一次又一次，根本沒有收入來源。

  而之所以黃新能成功，林凡還覺得對方說對了一點，一次次追逐風口，從SNS社交到團購、外賣、共享單車、社區團購，袋鼠王從未缺席任何一場精彩的戰鬥。

  黃新詢問道：「林總，聽說友友覓賣給千橡集團了，臉書為什麼不出手呢？」

  聽到這，王慧文三人全都豎起了耳朵。

  林凡真的是被問煩了，不過他也理解，有臉書一個龐然大物在一旁虎視眈眈，任何一個有志在社交網絡創業的人都沒法忽略這個強大對手。

  「臉書不打算進入中國市場，至少三五年內不考慮。」

  林凡沒說太滿，免得黃新幾人不相信。

  即便他這樣說了，黃新和三位小夥伴還是半信半疑。

  黃新是個有分寸的人，沒有再追問，把林凡帶到了一間130平方米的大房子內。

  三室一廳的房屋，客廳被改造成了開放式辦公區，幾名程式設計師正在埋頭工作，旁邊還放著幾張行軍床；

  其餘幾個房間，則是黃新等人的住所，商住兩用，省了再租房的錢。

  一句話來形容，環境比較艱苦。

  「東西呢？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林凡找了個空工位坐下，望著黃新說道。

  黃新點點頭，叫王慧文遞來了一台筆記本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