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反光過強，會影響病人的大腦意識活動……

——空氣灰塵顆粒密度過大，影響病人呼吸——

……

意外接連出現，但kuma沉着應對，一個個解決掉。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三個小時後，忽然一條紅色警示猛地蹦出。

——嘀，警告！預留儲存空間不足，預計五分鐘後將無法儲存新的轉譯信息，請儘快尋找可使用的儲存設備。

“有點麻煩……”kuma不由眉頭一皺。

這個問題原本很好解決，雲儲存就能搞定。問題是……kuma看了一眼量子通訊的標誌，依然是灰色的，這就沒辦法了。

“真是奇怪的狀況。”kuma嘀咕一聲，果斷啓動非常規手段，“開啓特定頻率掃描，收集附近儲存設備信息。”

既然無法雲儲存，那隻好用本地儲存。無論是新的、舊的儲存器，甚至是先借用別人的，只要把李青衫的腦電波轉譯信息儲存好，其他問題等救完人再說。

kuma是人工智能沒錯，卻不是機械智能，強大的學習機制和多年累積的選擇優化，讓她處理事情時，幾乎和正常人沒有區別。

——啓動儲存光晶波動掃程序，開始掃描，嘀……嘀……嘀……

——發現未命名儲存設備，距離兩米之內。該設備未作保密措施，儲存量太大而無法估算，是否將已壓縮數據轉移？

“兩米？在屋內，是青山同學的東西。”kuma眼睛一眨，立即下了指令，“轉移壓縮數據！”

——開始連接儲存器……連接成功，開始轉移數據……

“嘀——嘀——嘀——”

長聲低鳴中，光磁感應導場內藍光忽然大盛，磅礴的量子數據流從kuma的手掌導出，不斷溶入藍光之內，最終流向竟然是李青衫的大腦。

這情況十分詭異，但kuma已經無暇顧及。啓動數據轉移之後，她的最後一點空餘資源已經用完，現在連數據流向都沒法監測，只能被動記錄運行日誌。

值得慶幸的是，自從開始數據轉移之後，之前不斷冒出的意外情況終於停止了，屋內忽然安靜下來，只有藍綠兩色光芒交替閃爍，伴隨着輕漫的提示音。

“嘀——嘀——嘀——”

日移時遷，窗外由白變黑，漸漸深沉如漆，而屋內卻藍光湛湛。急救已經持續了十五個小時，還未看到結束的預兆，更大的考驗卻已降臨。

——嘀！警告，無線供電鏈接斷開，自動切換備用電源，預計一小時十五分鐘後將耗盡，請儘快尋找代替電源。警告……警告……

刺耳的警示聲在kuma耳內不斷響起，紅色的警示字符也刷滿了眼瞳。

雙重警報提示，這是智能系統設定的一級警示。但kuma對此無能爲力，四個超級耗能的程序的運轉，讓她連稍微動彈的空餘資源都沒有。

光磁感應導場要穩住李青衫的腦電波；量子編譯程序要保存腦電波信息以防萬一；超級壓縮和數據轉移已經互相關聯，任何改變都有可能導致數據丟失，前功盡棄。

這個時候，kuma連眨一下眼睛都是奢望，本應該是絕對理智的系統核心，忽然有串字符斷斷續續，緩慢而艱難的浮現。

“老——天——爺——保——佑——”

沒錯，kuma開始祈禱了。這本來是李青衫常說的戲言，現在卻被kuma當作寄託，希望真有奇蹟發生。

也許是人工智能的祈禱太過珍貴，也許是kuma自帶幸運光環，如此絕境之中，奇蹟真的發生了。

“青——衫——同——學的腦電波越來越平緩，快接近正常人程度了……等等，光磁感應導場的耗能正在減少！”

流暢的思維運轉速度，意味着kuma終於有了空閒資源，可以採取一些最基本的措施，比如求救。

“救命啊——快來人啊——救命啊——快來人啊——”kuma大聲呼喊起來，並且動用了特殊程序強化了聲音。

短促的呼救聲清越高昂，而且穿透力極強，化作音波向屋外蔓延。眼見就要傳出屋門和窗口，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半點餘音都沒留下。

音波被強制抵消？kuma一愣之後，立即下了指令，“開啓極端波頻觀測程序，監控門窗範圍。”

——貫徹程序啓動完畢，請注意反饋信息。

kuma雙眼清光一閃，再次呼叫起來，“救命啊——救命啊——”

在監測程序的幫助下，kuma終於看清，呼救聲波就要傳出門窗時，有層淡淡的綠光忽然一閃而沒，瞬間破壞了音波結構，並且順着來源反向震盪，粉碎了整個音波傳播。

綠光是什麼東西？kuma有些驚訝，對此直接就是一聲尖叫，“啊——”

更集中的音節、更高的波頻、更大的強化功率，讓這道音波化作針形尖刺，閃電般衝向門口。然而門口處綠光一閃，針形音波再次被粉碎。

什麼鬼？kuma真的震驚了。

剛纔那一記針形音波，被kuma用程序增強之後，別說普通隔音材料，就算是專用的軍規禁閉環境也擋不住。

現在連門口都出不去，這不是什麼鬼，完全是見鬼了啊！

針形音波是kuma目前能使出的，直接動靜最大的手段，雖然沒有起作用，但她並未放棄，“既然聲音傳不出去，那就換個方式！啓動電磁低頻振盪程序！”

——程序啓動完畢，已經設定爲最大功率！

“震盪吧，陀螺君！”kuma氣哼哼地一瞪眼，兩道光柱瞬間飛出，化作兩個拳頭大的陀螺落在地板，以極快的速度震盪着、旋轉着、碰撞着，並且隨着她的目光四處移動。

嗡嗡嗡——嗡嗡嗡——極爲煩人的低頻鳴聲瞬間響起，而且音波僅限制在那陀螺所在的一米範圍之內，並不會影響到李青衫這邊的救治。

令kuma失望的是，持續一分鐘的低頻振盪，並沒有引來任何反饋，彷彿整棟樓的租戶都消失了一樣。

低頻振盪一向是人類最爲討厭的聲波，而且通過固體能傳播得更快、更遠，現在毫無反饋，無疑是綠光在作祟。

“真是可惡，好氣呀！”kuma皺着眉、嘟着嘴，恨不得大吃幾個菠蘿麪包來發泄。

要是能放手全功率施展，kuma纔不信會被難住，但現在的情況，除非放棄救治李青衫，否則真沒轍。

既然暫時無法藉助外力，那就好好節省電源，等待機會吧。kuma把眼睛一閉，關了低頻電磁振盪程序之後，還下了指令，“開啓極簡節能模式。”

——嘀，關閉形態具象，關閉多餘耗能程序，備用電源估計可持續使用兩小時三十分鐘，請儘快尋找可替換電源。

kuma的身形瞬間虛化，只有一層淡淡的輪廓，維持着對李青衫的救治。

窄小的屋子裡，紅光、藍光、綠光交錯閃爍，不時透過kuma的淡淡身影。程序運轉提示聲、警告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嘀——嘀——嘀——”

“嘀！警告……嘀！警告……”

屋外卻一片死寂，工業霧霾籠罩下的夜幕漆黑如墨，深沉如淵。廉租屋大樓上，一些散亂的燈光無聲掙扎着，卻始終穿不透濃厚的夜幕。

屋內和屋外，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kuma，就在夾縫中間，抱着一絲希望，努力地堅持下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kuma的備用電源也越來越少，兩個多小時後，終於出發了新的警告。

——嘀，警告，備用電源只剩1%，請及時關閉核心程序，以免對核心造成損傷。

“不好，青衫同學還沒救回來呢。好氣呀！”kuma皺着眉頭，正準備消減資源能耗時，忽然收到一個好消息。

——嘀，目標腦電波恢復正常水準，量子光磁感應導場進入最後導引階段，預計耗時120秒。倒計時開始，120、119、118……

“太好了！堅持住，要堅持住！”kuma笑眉頓開，雙眼清光一閃，浮現出兩個倒計時標註。

——110、109、108……

——0.99、0.98、0.97……

一個是量子光磁感應導場倒計時，另一個則是剩餘電源倒計時。kuma默默觀察着，也默默給自己和李青衫打氣，“青衫同學放心，kuma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的！”

倒計時數越來越小，眼見量子光磁感應導場還剩30秒就能圓滿結束，另一邊的警告卻提前發作。

——警告，備用電源只剩0.3%，爲保護核心程序，開始執行強制關機程序。開始關機，10、9、8……

這是人工智能的最終警告之一，一旦觸發就無法逆轉。而kuma的核心程序一旦關閉，之前對李青衫的所有搶救將會前功盡棄。

難道要放棄？不行！絕對不可以！kuma眼中金光一閃，情感模擬系統忽然有些紊亂。

在她的光晶核心處，一幕幕和李青衫共處的畫面流光般掠過，最後匯成一個念頭，“絕對不能放棄，一定要救青衫同學！”

這個念頭脫離於情感模擬系統之外，產生得如此突兀，又是如此強烈，直接影響到核心程序的運行。

——警告！發現不明干擾，無法關閉核心程序，請手動強制關機。警告……

急促而刺耳的警示音不停響起，但kuma管不了那麼多，靠着憑空而來的念頭，死死堅持着，始終沒有關閉核心程序。

關機！

不許關機！

一邊是絕對理智的核心處理程序，一邊是憑空產生的莫名念頭，這種人類纔有的自我矛盾和對抗當中，30秒的時間很快走完。

——嘀，目標救治圓滿成功，量子光磁感應導場已經關閉。

“終於結束了。”kuma欣慰的笑了起來，之前一直堅持的念頭，也瞬間消散。至於還在運行的量子編譯程序、超級壓縮程序和數據轉移程序，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

——不明干擾消失，重新執行關機程序。3、2、1，嘀——

一聲長鳴之後，kuma的虛影消失，所有藍光、綠光統統熄滅，屋子重歸黑暗，和屋外的世界徹底融爲一體。

命運彷彿開玩笑一般，一分鐘之後，整棟廉租屋大樓忽然大放光明。一個個窗口亮起燈光，無線供電恢復了，量子通訊也恢復了。

而李青衫這裡，在他的腕錶顯示屏上，一點紅光也慢慢亮起來，那是kuma的核心程序連接上電源，重啓了。

——鏈接電源成功，開始自檢……核心基礎程序受損，情感模擬系統受損，部分運行日誌丟失，部分儲存信息丟失，文件系統極端紊亂，儲存空間被大量不明信息資源佔用……

——核心受損程度超過53%，啓動自我修復程序，重啓後開始修復。

——修復失敗，重啓自檢。

——開始自檢……

……受損嚴重，需要進行修復……開始重啓修復……光晶芯片不斷重複這個過程，彷彿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屋內一片黑暗，李青衫的呼吸平穩而悠長。與之相伴的，是腕錶顯示屏上的紅光，亮起、熄滅……亮起、熄滅……

屋外那邊，恢復無線供電之後，城市再次成爲光亮輝煌的所在。

這片輝煌的角落之處，一個無人關注的地方，有着新生的希望，正在不斷掙扎求生。一如腕錶上的紅光，熄滅之後，很快又會亮起，不知疲倦的重複着，掙扎着，生長着，堅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