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犬死死的咬着卓造的手臂,用力的撕咬中甩動着身體,張不開的嘴猙獰而兇狠的發出低鳴。
血一點一點的溢出,沿着卓造暗色的衣服,一點一點的浸黑。
夏悠睜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他彷彿能聽到血液濺出的滋滋聲。
明明只是一條一腳就能踩死的迷你喪屍犬,夏悠現在看着它,卻彷彿看着天大的笑話般荒謬。
“不…”
夏悠小聲的呢喃了一句,手抓在了迷你喪屍犬上,入手冰涼而粗糙的觸感,夏悠用力一扯。
卓造悶哼了一聲,喪屍犬利齒上還沾着殷紅新鮮的血肉,失去了撕咬物後,轉頭就要咬向夏悠的手腕。
夏悠依然睜大着眼睛,面無表情的看着它。喪屍犬興奮的要咬上夏悠的時候,一根冰刺忽然穿透它的身體,在它的眼球中刺出。
一根又一根。
冰刺如針不斷在它身上透體而出,將它變成了一隻刺蝟,又隨着針刺增加變成了海膽。
‘獲得10點經驗’
夏悠毫無表情睜着雙眼看着它不斷的長出冰針,看着它五官和肉體不斷被擠成扭曲破碎,然後又被冰封,他鬆開了手,掉落在地面的喪屍犬如同玻璃般四分五裂。
清脆的碎裂聲中,冰刺炸開一地,夏悠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死咬着牙的卓造身上,瞳孔一陣急劇收縮,又緩緩放大。
夏悠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腦中已經一片混亂。
他現在已經可以面對着滿街死體面不改色,可以看着手刃活人而無動於衷,但看着雀斑女生和卓造身上的血液。卻感覺渾身冰涼。
“夏悠大人,這個有點疼呢。”
卓造牽着嘴角,努力的想要輕鬆的笑一下。劇痛卻讓這個笑容看起來很扭曲。
被喪屍犬咬了有什麼下場,根本不用細想。夏悠知道如果不是剛纔爲了救自己,他根本不需要遇到這種厄運。
看着他死死憋在眼眶的淚水,夏悠彷彿有什麼哽在喉嚨,讓他連呼吸都做不到。
卓造忽然踉蹌了一下,夏悠連忙扶着,順着他緩緩坐下。
地上滿是混雜着血液的臭味,夏悠卻恍若不覺,他看到卓造脫下了揹包。在卓造拒絕中,手忙腳亂的幫他接過。
卓造艱難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動作生硬的蓋在了雀斑女生的身上,彷彿怕她受涼般,將她脖子的傷口蓋住。
“她叫里美,平時就是個很不擅長和人交流的女生,也總是很煩惱自己的雀斑,覺得自己不漂亮,但我覺得她和名字一樣,很美麗。”
語調很輕。卓造微顫的手撩開了雀斑女生沾着臉上的亂髮,輕輕的擦拭着她臉上的血跡:
“夏悠大人也是這樣覺得的吧?”
“嗯,很美麗。”
沙啞着聲音應着。夏悠很用力的點着頭。
卓造滿是汗水的臉上憨憨的笑了,似乎扯動傷口臉色一繃,但卻堅持的開口:
“我和她是青梅竹馬,我們住在同一條街道,一起上幼兒園,一起上中學,中午總是一起吃飯,平時總是一起復習…”
卓造微微的撫過里美的臉,幫她合上雙眼。對夏悠咧嘴一笑:”今天也能死在一起,感覺很不可思議呢。”
“我...”
夏悠身體一震。話到一半卻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牙齒拼命的咬緊着,夏悠看着卓造嘴角溢出的血。死死的握緊了拳頭。
“夏悠大人,我會死嗎?”
卓造的嘴脣顫抖着,忽然問了一句。
夏悠錯開了視線,心也同樣在顫抖着。
在樓梯那個爲自己背藥的眼鏡男死的時候,他就暗暗對自己說過,不讓任何一個跟隨自己的人死去。
他食言了。
雀斑女生里美死了,就在他面前,卓造也被咬了。
他彷彿看到了眼鏡男那些被咬開的傷口,正咧着嘴,對他無聲而充滿諷刺的嘲笑着。
他以爲自己有了足夠的力量,可是事實是,他依然不夠強。他現在依然只能看着自己身邊的人死去,卻無能爲力!
他沾沾自喜的以爲自己能夠肆意斬殺死體,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原來依然弱得連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
“我不怕的,夏悠大人,我一點都不怕的。”
卓造手抓在了夏悠的衣服上,夏悠緊緊的握住了他,很用力,聲音也和用力:
“嗯,我信!一直相信!”
“謝謝…”
卓造咧嘴一笑,身體忽然一軟。
夏悠連忙去扶着,卓造卻是忽然掙開,舉手指着街道的一頭:
“夏悠大人...只要...沿着這條路一直走,前面那裡會看到一個路口,然後轉左向前走出去,就能看到那條橋咳咳咳…咳咳…”
交代的話還未完全說完,卓造忽然猛烈的咳嗽了起來,殷紅中泛着淡黑色的血脫口而出。
夏悠再次扶着了卓造,絲毫不顧血液已經噴到了自己身上,雙眼也跟着紅了起來。驀然的,夏悠忽然有種想要瘋狂毀滅世界的衝動。
他們無怨無悔的跟着自己,明知道這個世界的危險還是義無返顧的跟着,沒有和自己提過回家看看,也沒有任何的其他要求,只是一直默默的跟着。
無論他要殺讓人恨不得轉身就跑的滿街死體,還是要殺活生生的人,他們一直在他身後,不離不棄。
他想對卓造說對不起,想說是自己的錯,想要謝他爲自己擋了那一下,可是卻忽然發現自己笨拙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卓造扭動着身體,再次掙開了夏悠,虛弱的提了提掛在脖子上的衝鋒槍:
“這個,咳...夏悠大人應該不需要了...吧?”
“嗯...”
隱隱明白了他想做什麼,夏悠幾乎是悶哼般從牙縫中憋出了一個字。
“一直以來很感謝您,夏悠大人。是真的,我和里美都是,能夠跟着夏悠大人看到那麼多神奇的事情,能夠活到現在,我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卓造微笑着,雙眼中流出的淚已經變成了淡黑色的液體。
夏悠想要擦拭,卻發現它們越來越多,血液劃出的軌跡匯聚成一張張嘲笑的臉,讓夏悠的手僵在了那裡。
“咳...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你說,我能做到一定做到!”
夏悠一字一頓的回答着,拼命的低着頭,試圖壓下自己聲音的微顫。
“請夏悠大人離開吧。”
卓造忽然說道。
夏悠猛地擡頭。
“我不想讓夏悠大人看到我不爭氣的樣子,能答應我這個要求嗎?”
“……”
“好…”
出口的聲音已經有些變調,夏悠不知道自己遲滯了多久,也不知道腦中嗡嗡響的是什麼,用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握緊了鋼棍。
這是他從卓造那裡拿到的第一份東西,也是最後一份。夏悠握得很緊,很緊。
“那麼,再見了,夏悠大人…”溢出的血模糊了臉,卓造笑着道。
“再見…”
夏悠轉過了頭,仰頭閉上了眼睛,用力的吸了一口氣蘊在了胸口。
然後,頭也不回的一步一步的離開:
“卓造,還有里美…再見...”
拖着的腿很沉,沉得讓夏悠感覺自己整個天空都壓在了自己身上,沉得讓夏悠胸口的那股氣憋在了那裡,怎麼都吐不出來。
卓造一直微笑着,視野模糊的看着夏悠離去的背影,直到看到夏悠走過了街道的轉角,憋在口中的大口稠血才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黑血浸在了冰屑上將其融浸,卓造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喪屍犬的低吼聲慢慢逼近,卓造卻恍若不聞般的捋順了里美的頭髮。
“你也不想變成那種東西吧?”笑着流淚中將槍對準了她的腦袋。卓造然後擡起了頭,已經看不清的雙眼目送着夏悠離去的方向,低喃聲微不可聞:
“永別了...夏悠大人,願您一路順風...”
‘噠噠!‘
“噠噠!”
響起,驚起了一些飛鳥,夏悠腳步一滯。
堵住的胸口中心臟頓了一拍,彷彿碎了些什麼,又彷彿凝聚起了一些什麼,夏悠眼中的血絲在瀰漫。
顫抖的拳頭猛地捶打在牆上,夏悠忽然瘋狂的跑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