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內大部分同齡人一樣，莊不遠出生在一座小城市，大學畢業之後在外工作。

他在外面打拼的時候，這座小城市裡的同齡人們，已經結婚生子，過上了有車有房有娃的生活。

換句話說，莊不遠成功通過考大學改變了命運，從一名小城市裡的現充，變成了大城市裡的流民、單身狗、低端人士。

如果不是有莊園的存在，天知道莊不遠還要繼續打拼多久，才能擁有一個家庭，一座自己的房子。

在虛城這種地方，也可能是永遠不會有。

若是運氣好，趕上幾年之後的幻山大隧道開通之前，集全家之力，在賈湖邊買一座房子，再趕上賈湖房價飆升的快車道，說不定還能小發一筆。

不過莊爸肯定已經被賈湖的割韭菜騙得血本無歸，終日抑鬱，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兒子，沒有了莊爸的財力支持，莊不遠怕是連首付都付不起，恐怕也要錯過這一波發展機遇。

然後就一直租着房，等待哪天搭上了一波快車，又或者逃離了虛城，回到家鄉或者其他的二三線城市裡……

從繁華的虛城，回到了寧靜的小縣城，恍惚之間，似乎穿越了不同世界一般，即便是莊不遠這種經常穿來穿去的人，也覺得有點不適應。

莊爸比莊不遠更感慨，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沉默半天。

自從去了虛城之後，莊爸整天忙碌不堪，期間去了扶桑，去了蘭西州，就是沒有回來過家鄉。

他本以爲自己的夢想，已經沒有了實現的機會，但是不過是半年的時間，他就已經幾乎彌補了之前所有的遺憾，現在真的衣錦還鄉了，卻突然有了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或許人生在世，皆爲如此。

兩個人放慢了車速，慢慢行駛在小城的街頭。

這座小城叫做烏城，因地下蘊藏煤礦而得名，不過礦藏儲量不多，算不上什麼資源大縣，近些年的發展一直不慍不火，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縣城。

不過，藉着近些年發展的契機，小城的城市建設，也比之前好了許多。

莊不遠已經有一年沒有回來了，看哪裡都覺得新鮮。

莊不遠的家，在小城的西邊，也就是已經宣佈破產的“大莊酒業有限公司”的家屬院，在烏城，常被簡稱爲：“大莊酒廠”。

曾經，大莊酒廠是人人羨慕的好單位，也有過輝煌的時候。

但隨着時代的改變，時間的推移，酒廠的設備老化、技術落伍、人浮於事、資產流失，最終導致了大規模下崗潮，一個爛攤子無人可接。

莊爸的爺爺，在當年也因爲時代，而幾次浮沉，最終鬱鬱而終。

這座釀酒廠的命運，其實只是當年的很多企業的縮影。

而莊爸對這座酒廠的感情，其實也很複雜。一方面因爲這酒廠是祖父的心血，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這座酒廠讓祖父鬱鬱而終。

是愛是恨，愛恨交織。

莊爸拉了當年很多好兄弟，一起出去闖出了一片天，但對這片酒廠，卻一直不是太感冒，他想的只是把祖父的祖宅贖回，恢復舊觀罷了。

莊不遠能感受到莊爸的糾結和痛苦，所以一直沒有說話。

沿着烏城的主幹道路一路向西行駛，不論是莊不遠還是莊爸，都油然而生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車速突然就又變得更慢了。

後面好幾輛車嗶嗶了兩聲，然後都超越了小車，開到前面去了。

就在此時，莊爸聽到了前面有喧譁的聲音：“大莊酒、小莊酒降價促銷，買二贈一，買兩瓶大莊酒，贈一瓶小莊酒了，年底最後一次促銷了，饋贈親友，滋補身體，有病祛病，無病強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了！”

莊爸轉頭看去，就看到旁邊的一家超市，正在門外擺着大量的箱子，旁邊很多人在排隊買。

莊爸一愣，和莊不遠對望一眼，道：“咦，怎麼會有人在搞促銷？”

這不可能啊。

莊爸的酒，是絕對供不應求，從來不用促銷的。

莊記酒莊的酒，有四個產品線。

除了祛病酒之外，就是猴兒酒、大莊酒和小莊酒了。

猴兒酒算是限量珍藏，真正量產的是大莊酒、小莊酒。

大莊酒是黃酒、小莊酒是白酒，都有自己的分級系統。

這個系統，是莊爸和大鬍子一起製作出來的。

大鬍子和莊爸一樣，喜歡釀酒，也喜歡喝酒，但是非常有節制。

一批新酒釀出來，莊爸和大鬍子會嘗一嘗，淺淺小小的一杯，最多連喝三杯，這就是最頂級的酒了，莊爸會在這批酒上，印上三個小小的“莊”字，包裝的時候，也會把這印記直接體現在包裝上。

而品質較差的酒，則是嘗一口，就不想喝了，這就是最差的“單莊”。

建立這個體系之後，後來分級就沿用即可。

除了單莊之外，其實還有“半莊”，算是次品酒。

莊爸的釀酒技術是非常穩定的，“半莊”的酒，其實大多是研發各種新酒，培育新菌株的副產品，這批酒不入體系和莊爸的法眼，卻很受外界歡迎，因爲經常會有全新的風味。

莊爸的酒，三莊級別是珍藏級別的，走量的大多是單莊級別，但量也不多。

畢竟是一家定位高端的酒莊，半手工釀酒，產量有限，本來也沒瞄準消費級市場。

而且最近莊爸的酒，大多被當作“軍火”購買了，各種大訂單一單接一單，有錢的地方買三莊，沒錢的買單莊，幾乎都是供不應求。

這種情況下，小城的超市，怕是連進貨渠道都沒有啊，又怎麼能搞促銷呢？

“走，兒子，去看看。”

莊爸在路邊停車，走到了隊伍的前排，就看到那裡擺着兩個瓶子。

瓶子的樣子，和莊爸的大莊酒很像，都是簡單復古的瓷瓶，上面有一個簡單的“莊”字。

但是瓶子入手，莊爸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他的酒。

莊爸的酒瓶，不論是酒瓶還是標籤，都是找最好的廠商定製的。

而這瓶酒，入手粗糙，粗細不均，標籤的黏貼處竟然會翹起來。

“哎？幹嘛呢幹嘛呢？亂摸什麼？後面排隊去！”促銷的工作人員很不爽，指着莊爸道。

“這不是大莊酒。”莊爸搖頭道，“你們怎麼能賣假貨騙人呢？”

“你說什麼？”工作人員眼睛頓時豎了起來，“你哪隻眼睛看到這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