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數字之下，爲了達成戰術目標便只能用軍備與人命去堆。”

“陸上校在我們行動前便發給我一些信息。”

“他說，軍人的犧牲要在更有意義的戰場上。”

“所以，他和我要了一刻鐘。”

褚傲虎的話再次讓一衆軍官擡起頭來，目光灼灼。

能夠改變褚龍將想法的話，必然有着決斷性的內容！

軍中人不好賣關子，褚龍將僅僅稍作停頓便冷然開口：“一刻鐘，如果陸澤上校沒有反饋，我部可對升龍山巔進行遠程飽和式打擊！”

這造成的惡劣後果或許不比拿人命堆差多少。

但是終究是解決問題的一種方法！

所以一刻鐘之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在原則問題上，炎黃軍沒有讓步的習慣！

【原來是這樣的一刻鐘！】

衆人恍惚，儘管褚龍將說的淡然冷漠，大家卻都聽出了話語背後的慘烈。

這一刻，所有人都對正在升龍山巔鏖戰的陸澤升起了最高的敬意。

……

遙遠的燕都。

高家祖祠。

高家家主居於正中，高修遠立於一旁，正在恭敬爲祖先上香。

科技越發達，機械能夠做到事情越多，這些傳承習俗代表的意義就越爲珍貴。

當陸澤與穆天野決戰升龍之巔的消息傳來時，高家家主高修真嘆了一口氣。

二穆先生親自出手，那這事情便再無懸念了。

只是，從入境到出手，穆天野再無和高家聯絡的舉動，這纔是高家的最大損失。

穆天野在了卻雙方的過往因果。

從今以後，二穆先生這個名字便將永遠封藏在祠堂的秘冊裡了。

“修遠。”高氏家主看了一眼高修遠，“這次的意氣之爭，贏的得不償失，我很失望。”

心思陰沉的高修遠聽到這話臉色有些難看，卻說不出什麼。

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沒用。

二穆先生的情分盡了，他高修遠的損失纔是最大的。

他只希望，用這筆天價學費來培養出一個有大氣象的接班人。

倘若有此結果，那一切對他高修遠一脈而言，便是值得的！

看了一眼那邊已經可以走動的高浮石，高修遠的臉色無悲無喜。

……

升龍山巔。

每秒都在有十數次的交手。

接天龍捲一經出現便再無消失跡象，反而波動範圍隨着二者交手的範圍擴大一同變化。

陸澤堪稱精彩絕倫的騰挪截擊，讓已經肅清三名東昇之城供奉的高良看的心生震撼。

他伸手擋住高空濺射下來的冰凌，目光灼灼的盯着戰場。

隨着時間的推移，高良的心中非但沒有平靜，反而掀起驚瀾！

因爲陸澤的底力實在是太雄厚了！

武者戰鬥時的內息消耗，在對方身上根本不曾見到。

有古怪！

這其中絕對有古怪。

不單單是高良注意到陸澤的異常，作爲交戰對手的穆天野在第三十七手交鋒之後便覺察到異樣！

在自己餘力盪出的空間內，那些天地之間最精純的“氣”竟只匯聚到自己身上一小部分！

絕大多數都被面前那名少年如長鯨吞水般盡數吸附！

這讓學究天人的穆天野在出手的同時，皺眉思索。

眼前少年終於還是給他帶來了驚喜。

他並不是覬覦陸澤的武技戰法，而是陸澤這般表現忽然給了他一個思路，而這個小小的思路再次觸發那曾經一閃而過的靈感。

穆天野的瞳孔深處透出萬物爲芻狗，我身凌衆生的極致漠然。

在三尺冰劍隨手斜着切出的瞬間，陸澤再次精準擊打到冰劍劍脊。

只是這一次穆天野卻鬆開了手掌。

叮的一聲，冰劍應聲而飛。

穆天野的身影倒着匿於風暴之中，隨波逐流，剎那消失於四面。

“終歸要對你道一聲謝，修行之路，大道萬千，殊途同歸。”

“我想我找到了通往更高的那扇門。”

“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若我身爲道，便身化日月，心育天地。”

穆天野忽然覺得多年求不得的模糊界限越發清晰起來，到現在距離他正式邁入那扇門只有一簾之隔。

他只要伸手，便觸手可得！

修行的盡頭不是再求外物，而是在身軀之內構築自我天地。

當力量的汲取根源由外轉內時，便是自己大功告成的一刻！

穆天野的身形陡然顯現於陸澤上空百米，一指點於旋風之壁。

剎那，寒霜凍結。

穆天野屈指輕彈，百米高的龍捲剎那崩碎。

紛紛揚揚的冰屑落下，好似下了一場冰雨。

山巔之上，陸澤雙臂輕輕一震，帶起千百流雲歸於身前，雙手對合於身前，淡然望向天空。

二百手，無負。

憑藉星源識海這一強大底牌，陸澤與穆天野此消彼長，距離隨着時間流逝而無聲拉近。

只是穆天野終究還是天資縱橫之輩，竟看出了星源識海的丁點端倪。

面對二百手後即將由陸澤佈置的天地棋局，穆天野選擇了打翻棋盤退場，以力壓人。

所以，試探過後，勝負便要在接下來的十手之內分出了。

接下來面對必然將是一名十巔武者的最強攻擊。

“你可算我無字之師，有此因果，我可許你一語遺願。”

穆天野懸於天空之上，俯視下方，周身碎裂的冰屑在飄散出數米後開始詭異的回捲。

以天地大漩渦外力構築體內小旋渦。

穆天野無愧於上一世的最強者之一，這份一法通萬法通的心性，當得起世人讚歎。

陸澤擡頭，視線交匯間舉起了右手，食指與拇指捏起，只餘一抹縫隙。

“做我陸澤的學生，你……還是差了一點點。”

那縫隙之後，是陸澤深邃的眼睛。

指縫間的距離，便是這個世界與那道鳳凰虛影間的距離。

穆天野仰頭大笑，並無嘲諷。

到他這種心境，萬事但求一個順心。

眼下少年的挑釁舉動在他看來無比幼稚，卻又充滿了這個世界最難得的真實感。

穆天野有多欣賞陸澤，那殺掉陸澤的心便有多堅定。

“殺卻天風吹寒月，如何青天不照人？”

穆天野收起笑容，淡淡自語一聲，而後看向遠方肅穆而立的高良。

“高良，這最後之戰，能記住多少就記住多少。”

從今往後，高良身爲他於此世界的最後因果也便斬斷了。

大道於前，天地可期！

此事大善。

“是，師尊！”

高良擡起頭，重重應聲。

聽到那朗聲回答，穆天野心懷大慰，只覺放眼天地，皆寬！

至尊極寒功在穆天野以大智慧重新塑造的軌跡線中再次運轉。

穆天野周身雲海滾滾，有大嶽臨空之氣象。

手臂揚起間，風雲之中無盡冰屑剎那重組，凝於三米冰錐刺向大地。

穆天野負手踏在冰錐的一剎那，音爆再現！

只是這一次，穆天野的速度卻攀升到了1.8馬赫！

長長的湛藍軌跡撕裂長空。

冰錐撕裂長空，冰體碎裂，赫然露出其中巨劍輪廓。

穆天野如傳說中的劍仙一般，攜天地氣象，一擊拂向山巔。

白衣襲地。

陸澤雙手推出流雲如河，側擊巨劍邊緣。

就當高良認爲這一回合似重複先前時。

那尊“穆天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身形與巨劍同時炸裂！

“請於此世長別吧。”

一道聲音輕輕浮現，穆天野的聲音再起，卻是左耳與右耳，身前與身後的區別。

高良駭然扭頭！

視線之外，有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剎那而至！

劍鋒洞穿少年身——

“靜止。”

心聲在識海深處泛起漣漪。

呼嘯的風，分開的氣浪，天地之間的冰劍，遠處的陽光雲海，揚起的碎塵……

盡數定格於光陰長河。

陸澤眼皮微擡，眼神深處平靜安寂。

我于山巔觀世人，天下皆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