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的求生本能是一種很難琢磨的事情，那隻雄鹿確實並沒有發現葉千狐的存在，但是低垂的腦袋還是擡了起來，不安地私下掃動，只是這種警覺還不足以它做出逃走的動作。

這是一隻很漂亮的雄鹿，身體健碩，頭頂的鹿角分出一個個枝杈，如同屬於它的王冠。

愛麗絲來到了自己的身後，一隻手從後面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葉千狐沒有回頭去看她，目光專注在雄鹿的脖頸，那裡最熾熱的一處地方，那裡的脈搏跳動最爲強烈。

身體略微緊繃，躬身，眼睛緊盯着二十多米外的雄鹿，輕輕起跳沒有發出聲響，輕鬆逃過之間的距離。

直到這個時候，鹿羣才發現了葉千狐的存在，但早已經爲時已晚，雄鹿剛剛想要站起就被葉千狐撲倒，精確地要在脖頸間血液流過的地方，就像是刀片切過黃油一樣容易，它本能的掙扎在葉千狐強大的力量下根本微不足道。

當雄鹿被撲倒的時候，鹿羣其他的成員便開始驚恐地逃離，在雨夜的森林中橫衝直撞，卻沒有人去理會它們。愛麗絲沒有捕獵的意思，只是在欣賞葉千狐的捕獵。

雄鹿鮮血的味道，和之前所品品嚐過貝拉的鮮血相比要遠遠不如，但同樣溫潤，當大口大口的血液流過喉間，馬上安撫了身體中難耐的飢渴感覺。

雄鹿的反抗逐漸消失，它的力量和生命已經隨着體內的血液流淌如葉千狐的身體中，瀕死的悲鳴也徹底被潺潺的血流聲所掩蓋。這具冰冷的身體，在血液的滋潤下似乎開始變得溫暖，從喉嚨開始遍及全身，就連手指的尖端也能夠體會到這種令人沉醉的溫暖。

血液還沒有流乾雄鹿就已經死去，但這個世界的吸血鬼顯然並沒有不能吸食死物血液這個規律，血液的味道並沒有改變，一如既往地帶給葉千狐滿足感。

等到血液乾涸，葉千狐厭惡地推開雄鹿的屍體，身體中的飢渴感失去了血液的安慰之後馬上又燃起。一隻雄鹿的血液其實已經很多，但葉千狐很清楚自己還遠遠沒有吃飽。

“第一次捕獵，很成功，”站在他身邊的愛麗絲做出評價，“沒有把鮮血弄得到處都是，沒有弄髒衣服，近乎完美，就像是這樣的工作你已經做過好多次一樣。”

葉千狐說道：“你不需要捕食嗎？”

愛麗絲身體依靠在樹幹上，反正身上的衣服已經溼透，也就少了很多顧忌，聞言回答道：“今天早上我才用過早餐，一般來說，如果不是感到飢餓的話，我是不會捕獵的，總要爲以後考慮不是嗎，總不能讓這裡的大型動物滅絕。”

點點頭，葉千狐說道：“但我還需要更多的血液。”

“這裡有很多鹿，可以滿足你的要求。”

“肉食動物呢？”

“美洲獅，我捕獵過，但是數量不多，而且現在的天氣就更難尋找了，這要看運氣。”

“我的運氣一向不錯。”

“對此我不發表意見。”

捕獵繼續，美洲獅不着急尋找，葉千狐繼續捕獵這些“臭烘烘”的食草動物，就像是愛麗絲說的那樣，這裡的鹿有很多，就像是剛剛就從這裡逃走了幾隻。

根本不需要捨近求遠，即便是雨天，那些鹿逃走時留下的味道在他的嗅覺中依然明顯，循着這種帶着腥味的味道，葉千狐很快就從他的第二隻、第三隻獵物身上獲得了大量的鮮血用來滿足自己的飢餓感，然後繼續尋找新的獵物。

說來有趣的是，在這片非常廣闊的狩獵區，捕食動物相對於自然狀態來說數量要少太多了，因爲卡倫一家替代了它們的位置。

在這裡，卡倫一家纔是真正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就算是叢林中危險的肉食動物，落在卡倫一家手中也不過是更加美味的食物。肉食動物缺少，在短時間內有利於食草動物的繁衍，然後卡倫一家的存在又限制着食草動物的數量不會超過環境承受的極限。

可以說，卡倫一家的存在已經成爲了這片自然環境中正常循環的一部分。

而且如同愛麗絲所言，他們並不會爲了捕食而捕食，長久這樣的生活，早就讓他們明白不能竭澤而漁。

一開始的時候，愛麗絲還準備傳授一下葉千狐狩獵的技巧，在她看來，自己怎麼說也是有着近一百年的捕獵經驗，總要比葉千狐這個新手要厲害多了。不過狩獵開始之後，卻發現自己只要跟在後面就可以了，甚至很多時候如果不是葉千狐刻意放緩速度，自己連追上對方都很難做到。

葉千狐對愛麗絲說他的運氣不錯，事實好像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在這裡已經很稀少的美洲獅，在葉千狐吸乾了第五隻麋鹿的血液之後還真的恰好遇到了一隻。

和膽小的麋鹿不同的是，但美洲獅發現葉千狐正在靠近它的時候，並不是轉身就逃，反而是被挑釁後的憤怒。

可實際上美洲獅的憤怒對葉千狐毫無意義，連起碼的搏鬥都算不上，鋒利的爪子劃過葉千狐的身體，沒有留下任何傷痕，牙齒更是無法刺破他的皮膚。與之相反，葉千狐卻能夠輕而易舉咬穿它的咽喉，在這個捕獵者的身體中汲取血液。

這隻美洲獅爲葉千狐今晚的狩獵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愛麗絲說的沒錯，食肉動物的血液果然要比食草動物要美味很多，雖然依然遠遠無法和人類的血液相比。

“當然更加美味了，因爲他的的食性，所以血液更加貼近於人類的味道。多可惜，這裡本來就不多的美洲獅又少了一個。”

一顆挺拔的雲杉樹下，愛麗絲和葉千狐依偎着坐在一起，頭頂茂密的枝葉勉強爲他們遮擋着一些雨水，雖然還是依然的潮溼，但和之前直接站在雨幕之下要好太多了。

和最開始相比，葉千狐身上的衣服也就是溼透，另外肩膀上多了一道被美洲獅抓住的破損，其他的和之前也就沒什麼變化，對吸血鬼來說，狩獵就是這麼簡單，這片森林根本就是屬於他們的餐廳。

今天所飲下的鮮血，多得讓他自己都感覺到驚訝，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體竟然能夠容納下這麼多的食物。飢渴感已經消失，暫時而言，或許不久之後就會再次出現。其實現在有鮮血放在他面前，他依然可以繼續喝下去，不是因爲飢餓，而是單純爲了血液帶來的那種滿足感。他也知道，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這種對血液的飢渴感都會伴隨着他，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直到身體不再保持在吸血鬼的狀態。

愛麗絲小巧卻光滑的手掌被他我在手中，撫摸把玩着，成爲吸血鬼之後，才能發現吸血鬼的皮膚竟然有這樣好的觸感。

聽愛麗絲這樣說，葉千狐笑道：“如果喜歡肉食動物的味道，可以嘗試把這些動物圈養起來，就像是動物園做的那樣，人工繁育，只要形成規模，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斷的血液。”

愛麗絲歪歪腦袋放在葉千狐的肩膀，身子也往身邊蹭了蹭，輕聲道：“肯定沒有野生動物美味，動物的健康狀態也是會影響血液味道的，而且你不覺得捕獵的過程也是一種樂趣嗎。”

“是啊，悠長的生命總要給自己找些有樂趣的事情去做，要不然肯定會發瘋的。”葉千狐說道。

愛麗絲用腦袋碰了碰葉千狐的肩膀，“說的就好像你已經生存了好久好久一樣。”

“也不是，不過各種故事裡面總有這樣的例子，活着活着就失去了目標，然後選擇放棄生命或者成爲變態。我就遇到過一個這樣的例子，因爲擔心成爲後者所以主動求死的。”葉千狐不由想起來瓦坎達的那隻黑豹，在對方的默許下拿了那麼多的振金，所需要付出的代價竟然是需要有能力的時候給予祂死亡，這種事，就算是說出去可能都沒人會相信。

愛麗絲卻是信了，因爲這是葉千狐說的。

這場雨已經下了好久，而且短時間內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葉千狐嘆了口氣，緩聲說道：“這一天還真是夠離奇的，忽然就變成了吸血鬼，狩獵，而且還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吸血鬼主動湊上來幫忙，尤其是最後一點，很不可思議不是嗎？”

“是我太過熱情了嗎？”愛麗絲眯着眼睛，示威似的蹭了蹭葉千狐的肩膀。

葉千狐搖搖頭，道：“我差不多有些想到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猜測，我還是希望能夠從你口中得到答案，所有的。”

“另外說一句，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你讓我感覺很輕鬆。”

沒有覺得驚訝，愛麗絲早就猜測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說道：“因爲我的能力，那是在1953年，好像就是那一年，我預知到未來會成爲卡萊爾他們一起生活，所以找到了他們。”

“這和我有關係嗎？”葉千狐問道。

愛麗絲白了他一眼，“馬上就到，是你要知道所有事情的。”

“那之後我就一直和他們一起生活，第二年，我忽然預知到了一個片段，看到了你。”

葉千狐沒有說話，也沒有太過驚訝，果然，真的是這樣。之前就感覺，如果不是自己主動跑回去改變過去，那就只能是愛麗絲預知能力的緣故，也只有這兩個原因最有可能會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

愛麗絲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輕聲說道：“對他人來說，我看到的東西只是預知的畫面，但是對我來說，一切都是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自己的一種經歷，雖然這個經歷來自未來。”

“可能你會覺得很可笑，從那之後我就知道會和你在一起，所以一直在等你，我喜歡那種預知中和你在一起的感覺，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幾秒鐘。”

“一開始還以爲我只需要等待幾個月，最多幾年的時間，結果一不小心才發現自己等了十幾年的時間，我還是沒有遇到你，卻再次得到了一個新的預知，還是和你在一起，我們一起捕獵。”

“就像是什麼人給我灑下的麪包屑，一點點指引我，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又給我新的期待。”

“也就是說，這麼多年過去，你一直都在等我啊”葉千狐感慨道。

“可惜我看最初看到的畫面分辨不出時間和地點，好長一段時間都在擔心，會因爲自己做了些什麼事情，比如去了錯誤的地點和你錯過了，這種事並不是不可能發生，我的預知都是主觀上的，只要在上游稍微撥動一下，也許就會徹底改變預知中發生的事情。蝴蝶效應，或者說混沌原理之類的，卡萊爾是這樣說的，他總是懂得最多。”

“我忽然覺得內疚了，竟然讓你一個人等了這麼久。”葉千狐握住愛麗絲的手，嚴格說起來，感情什麼的其實是沒有多少的，那樣就太矯情了，也太假了，只是有些感觸。

“不需要的，我說了，我的預知給我的感覺都是親身體驗的經歷，後來的那些年預知的片段雖然依然不受我控制，但是開始出現的越來越多，給我的感覺，就是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很奇怪，也很真實。”

“後來就好多了，看到的多了之後，才發現你真正出現的時候是在很久以後，也知道就是在這座小鎮。於是就不像是之前那樣只是等，卻根本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總是在擔心因爲自己做錯了什麼就和你錯過。雖然相遇的時間有些遠，至少給了我一個期限，讓我知道大概應該在什麼時間和地點等你。”

“是不是很奇怪，我們之間的距離竟然是用時間來丈量的。”

“今天晚上是我最後一次預見你，結果你已經知道了，看到你在醫院品嚐人血，然後我就來了，現在和你坐在一起。你看，不是沒有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