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緋裙，滿頭烏髮如瀑垂落。

巫女！

而在同時，那一點一點的小腦袋重重向下一垂，齋藤薰身子穩穩一顫，隨即就轉醒了過來，神色還帶着些許茫然，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來看着有些呆滯的‘首無’，微微一愣，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你好。”

砰！

下一刻，‘首無’的身子微微一顫，手掌用力啪的一聲直接將硃紅色的大門重重地關上，齋藤薰的小臉微微一僵，隨即便直接一把撲在了大門上，手掌攥緊成拳，重重地拍着大門。

“喂喂喂！幹嘛把門關上！”

“我來找人，不是，找神啊！”

“請開開門！您這樣是犯法的您知道嗎？！”

犯法？

而在門的另一邊，‘首無’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一名氣息極爲純淨的巫女，在凌晨五點的時候跑到百鬼之王的宅邸外面說是要找神明？

“我一定是還沒有睡醒……”

…………………………………………………

片刻之後，北斗客房之中。

“唔唔唔，好吃，真好吃……”

楚烈盤坐在座墊上，看着眼前跪坐着的少女狼吞虎嚥地吃着食物，微微側過頭來，對着一旁的‘首無’開口：“不好意思，麻煩再拿一份食物。”

“好，好的。”

“閣下稍等。”

保持着一副青年模樣的‘首無’微微呆了一下，隨即便忙不迭地答應下來，轉身快步離去，楚烈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那腮幫子因爲太多食物而微微鼓起的少女，微微搖了搖頭，面容上帶着一絲柔和，緩聲道：

“不用着急，還有很多。”

“慢點吃。”

“嗯嗯，謝謝神明大人。”

齋藤薰小腦袋飛快點着，但是桌子上食物的消失速度卻絲毫沒有減緩，用手指拈起了最後一塊壽司，直接塞到了鼓囊囊的小嘴裡，順手就從桌上拿起了一個杯子，直接一飲而盡，嚥下了嘴裡的食物，小臉上露出了一抹滿足和放鬆的神情，大大哈出了一口氣：

“好甜的牛奶……”

“超~~滿足啊！”

“………………”

楚烈看了看自己還沒有喝一口，就已經宣告死亡的牛奶，嘴角微微一抽，目光看向了滿臉小幸福的小巫女，開口道：“既然吃飽了，那麼說吧，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

“還有……你這一天遇到了什麼事情嗎？我給你留下的護身手段怎麼已經消失了？”

“啊~神明大人您是說這個‘劍影’嗎？”

齋藤薰愣了一下，隨即手掌就摸了摸自己光潔的額頭，開口笑道：

“已經用掉了啊，不過我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啦。”

“……這樣。”

楚烈微微頷首，並沒有深究少女是怎麼用掉的，他以爲一些事情對這個倔強的小巫女有些好感，但是卻並不代表他會有興趣去挖掘別人的隱私，當下轉移話題開口問道：

“那，你是有其他事情來找我？”

“說說看。”

“如果不是很麻煩，我會幫你。”

“啊……？！那太棒了！”

齋藤薰的右拳重重地打在了自己的左掌上，笑地極爲燦爛，，朝後挪了幾下，隨即收斂了自己的神色，肅正衣冠，便是柔柔下拜。

白皙的手掌在身前相對，手指相接，隨即衣襬便如雲霧般柔和的鋪展在地，少女的額頭輕輕觸及在手背上，聲音柔軟，卻鄭重而肅然。

“在下齋藤薰，齋藤分家巫女。”

“請允許在下隨侍在您的身邊，神明大人！”

“……我不是什麼神明。”

楚烈微微頭痛地閉上了眼睛，扣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開口糾正道：“叫我楚烈。”

“神名，不可輕喚。”

齋藤薰柔柔的聲音響起，依舊保持着那一副下拜的姿態：“巫女爲侍奉神明之人，神明爲靈。”

“這便是薰唯一的祈求。”

楚烈微微皺眉，便要開口拒絕，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少女小心翼翼地擡起小腦袋來，偷眼看着楚烈，臉上的神情就像是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奶貓一樣楚楚可憐，令楚烈拒絕的話語直接梗在了喉間，難以說出。

這要比拔劍斬下邪魔的頭顱還要令楚烈頭痛。

但是邪魔是要殺的，而那拒絕的話也是要說的，世界上的事情那麼多，又怎麼可以說是很難就不去做的？

“抱歉，我……”

“嘀——”

就在此時，系統機械般的聲音驟然在楚烈的耳邊響起，令他的神色微微一怔，嘴中的拒絕也隨之戛然而止。

“系統察覺到宿主的神位牌。”

“系統發現虔信者，該虔信者爲神職人員·巫女。”

“系統建議宿主保留此人，以其爲樞紐，可以強行撬動黎明聖劍之中所蘊含的‘法·破曉’。”

“請按照本世界世界規則簽訂契約，簽訂之後，該巫女將屬於宿主所有，成爲……”

系統的最後的話語逐漸模糊，聽不真切，令楚烈眉頭微微皺起，但是系統話語中的意義卻已經足夠清楚，楚烈眸中神色微微閃動，隨即看向了滿臉患得患失神色的巫女，心中衡量了片刻之後，抿了抿脣緩緩開口：

“你真的想要跟着我？”

“嗯嗯嗯！”

齋藤薰的小腦袋點的飛快，楚烈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沉聲問道：

“跟着我的話，你會有生命危險，可能永遠回不到你的家鄉，見不到你的家人。”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沒有神明，巫女的存在就是不完整的。”

齋藤薰再度下拜，神色虔誠，聲音柔軟，但是其中的堅定即便是楚烈也極爲清晰，令他雙目中神色越發幽深，右手輕釦黎明聖劍，而左手之上，這個世界的規則化爲淡金色的流光糾纏不休，冷澈沉靜的聲音隨即繼續響起，一字一頓，宛如叩問。

“……你將會進入戰場，也有可能死在那裡。”

而那應答，亦沒有絲毫的猶豫。

“神明所在，吾等身之所在，魂之所在。”

“我……也隨時可能戰死。”

“那麼……”

齋藤薰直起身來，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認真地看着楚烈，黑髮如瀑般滑落在背後，和緋羣白衣一同鋪展在地，形成了瑰麗奪目的花卉，而在花卉最中央，一對澄澈乾淨的眸子看着楚烈，巫女嘴角有一抹微笑，溫軟宛如天際澄澈的風，遠方閃耀的海，宛如雪落下來最乾淨的輕語。

“我的魂魄將會消散在您的身邊。”

“巫女，乃是侍奉神明之人。”

“無論是神界，人間，還是彼岸花盛開的黃泉之畔，這一點都永遠不會改變。”

“……”

“你的願望，我確實聽到了……”

感覺到那話語中的誠摯堅定，楚烈心中也不由動容，輕輕呼出了一口濁氣，糾纏着某種規則的手掌輕輕按在了齋藤薰的額頭，淡淡的金光掃動着，迎着那宛如晨曦一般晶瑩的光輝，齋藤薰似乎看到楚烈微微笑起來，那笑容很微弱，但是卻如同是從山巔之上吹拂下來的風，令少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而在同時，一抹凌厲的氣出現在了她的額頭。

在那宛如山風而下的微笑之中，楚烈的聲音響起：

“齋藤薰……汝爲有緣人。”

“我允許你比眷屬更爲長久地跟隨我。”

“願你我不失此緣。”

“如此，契成。”

淡金色的流光緩緩散去，齋藤薰擡眸安靜地看着楚烈，有風迴廊，院落之中永不凋零散去的櫻花飛舞，順着這風從窗中而入，散在少女的黑髮上，氣質安靜而純淨，不似人間中人。

咕咕……

但是就在此時，少女的肚子裡突然傳出一陣古怪的聲音，隨即在楚烈古怪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小肚子，臉龐羞得通紅，片刻後才以細弱蚊蠅的聲音開口道：

“神明大人，我……有些餓……”

楚烈一怔，目光不自覺從一旁木桌上乾乾淨淨的餐盤上掃過，嘴上卻開口道：

“放心。”

“首無他已經去取食物了，應該也快回來了。”

“……嗯。”

而在同時，北斗客房之外。

首無捧着餐盤，想要驚呼的嘴巴被一起的鴉天狗緊緊抱住，不知道是因爲窒息還是恐懼，那張俊秀的面龐一片慘白，雙目滿是驚慌失措。

源家的家宅之中，魑魅魍魎之主，百鬼夜行之王大天狗的家宅之中……

住着一位神明？！

噗通~

首無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大響，低低呢喃道：

“魑魅魍魎之主啊……”

一旁飛着的鴉天狗氣急敗壞地一把把首無的腦袋抱起來，朝着後面飛去，低聲臭罵道：

“還不趕緊走！”

“去通知總大將！”

“哦哦！”

鴉天狗的懷裡面，那個頭顱恍然大悟恩了聲，那個身軀放下餐盤，就以極快的速度追了上來，和他的頭以及鴉天狗一起朝着老者的房間跑去。

嘩啦——

而在此時，楚烈一把拉開了大門，目光低垂落在了餐盤之上，又擡頭看向了不遠處拐角處落下的黑羽，微微搖頭。

在這兩天時不時的試探之中，他早猜出了老者把他看作了神明之類的存在。

因此，剛剛兩隻小妖的行爲他直接無視了，端着餐盤就走了回去。

而片刻之後，大天狗房間之中。

“什麼，總大將，您知道了？！”

鴉天狗瞠目結舌地看着眼前的老者，滿臉駭然之色，嘴脣張合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後者卻只是隨意喝了一口茶，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放心，他和我們沒有敵意。”

“另外，你把這封信，帶回給你的父親，馬上啓程。”

少年人模樣的鴉天狗微微一愣，就看到了老者放在桌上的一封信，信箋之上黑羽飛揚於孤峰之巔，令他的神色驟然一呆，隨即馬上變得極爲肅然，雙手接過了那封信，毫不猶豫直接轉身飛出。

這是魑魅魍魎之主的親筆信，下轄鬼怪，莫敢不從。

從昨天夜裡開始，就有一封封同樣的信被妖怪帶出這座古老的宅邸。

這是第九十七封。

PS:首無基本認爲是腦袋可以飛來飛去的那種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