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晉拒絕的很痛快，不留絲毫迴旋的餘地，陸銘也不強求，“什麼時候想明白了，我隨時恭候。”

這話聽起來，有點我的懷抱隨時爲你敞開的味道。

“讓你失望了，我有老婆。”頓了頓，上下打量了陸銘一眼，曲子晉意味深長的開口。

陸銘笑了下，繞過曲子晉看向柳絮，“他平日和你相處時，嘴也這麼毒嗎？”

柳絮看了沐浴在月光下的曲子晉一眼，抿脣笑了笑，清秀眉眼間浮着層溫和舒心的笑意，“還好，已經習慣了。”

“好好管管他。”陸銘繼續道。

“我會的。”柳絮笑的莞爾。

“囉嗦。”曲子晉不耐的丟下兩個字，迅速將窗戶合上。

車子很快絕塵而去，陸銘在風中又站了會兒，才收回視線大步返回自己的車內，落地的腳步聲很重，帶着軍人與生俱來的殺伐之氣。

第二日，天莫名陰了，厚厚的雲壓了下來，空氣顯得格外壓抑，肅殺的風一陣陣吹來，宛若冰刀刮在臉上，澀澀的疼。

鄭凌雲一如既往的去孫氏上班，剛抵達辦公室沒多久，就接到孫婕柔的內線電話，讓她進辦公室一趟。

不疑有他，在踏進辦公室的瞬間，看到滿屋子身穿制服的警察，心一凜恍惚間意識到什麼，立即掉轉身子朝來時的方向走去，卻被新來的助理擋住了去路。

“讓開。”鄭凌雲不悅的斥道，助理沒動。

身後一屋子的警察沒動，坐在旋轉椅上的孫婕柔也沒動，靜靜的看着鄭凌雲做着徒勞的掙扎。

見鄭凌雲跟發了瘋似的，手腳並用推搡着助理，沒什麼表情的孫婕柔終於開口，“鄭凌雲，你逃不掉的，還是乖乖束手就擒自首吧，這樣，或許判的刑會輕一些。”

聲調沒什麼波瀾，然對鄭凌雲來說，卻冷到了極致，有種墜入冰窟的感覺。

踉蹌着往後退了一步，鄭凌雲臉色煞白，瞬間失去了血色，脣上塗抹着豔色的口紅，也遮不住內裡的蒼白。

緩慢的轉身，環視了一圈屋裡的警察，最後目光聚焦在孫婕柔身上，脣哆嗦着開口，“警察是你叫來的？”

孫婕柔終於露出了從鄭凌雲進屋後的第一抹笑容，溫婉大氣，襯得臉龐明豔動人，吐出的字眼，卻讓鄭凌雲的一顆心瞬間沉入了谷底，“是我。”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答應過，會保護我的。”鄭凌雲嘶聲問着。

孫婕柔依舊笑着，連弧度都不曾變過，“我答應了你什麼，我怎麼不記得？”忽的做恍然大悟狀，“哦，對了，你是說來公司時我承諾給你的權力？但那時，我並不知道你是一個罪大惡極的人，現如今知道了，說過的，也就自然不再算數了。”

孫婕柔每說一句，就好像一把刀子，直直插入鄭凌雲的心底，末了還覺得不夠，狠狠轉動着刀柄，在傷口在撒一把鹽的痛，也不外乎如此。

鄭凌雲睚眥目裂的瞪着孫婕柔，通紅的眼睛裡面有着濃濃的不甘，自從逃犯被警方抓住後，孫婕柔答應過她，會動用所有能動用的關係保全她，可現如今看來，怕是從那個時候，孫婕柔就有了要丟棄她的打算。

明裡讓她放寬心，暗地裡卻向警方揭舉她，兩面三刀。

絲毫不將鄭凌雲那陰狠帶着戾氣的眼神放在眼裡，孫婕柔朝一旁站着的警察微微笑道，“動手吧。”

還不待警察靠近鄭凌雲，鄭凌雲已經率先衝了過來，眼中充斥着無盡的恨意，手快狠準的掐住了孫婕柔的脖子。

下手的力道很重，鄭凌雲臉上有着同歸於盡的決絕，孫婕柔沒料到鄭凌雲會突然衝過來，更沒想到，一羣人高馬大的警察竟然攔不住她，一時忘了反應，不過短短几秒鐘的功夫，畫着精緻妝容的臉，漲得通紅。

警察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一窩蜂的涌上前掰着鄭凌雲的手，雙手難敵四腳，鄭凌雲很快便被警察制住，當冰冷的金屬接觸到手腕時，鄭凌雲身子狠狠震了一下，眼裡有着不敢置信。

不信，真的會被警察抓住。

新鮮的空氣大量涌入肺部，孫婕柔邊咳嗽邊大口呼吸着，喉嚨跟冒煙似的火辣辣的疼，摸索到水杯艱難的吞嚥了一口，纔有所緩和。

放下水杯，孫婕柔緩緩朝着再無一絲反抗可能的鄭凌雲走去，儘管模樣狼狽，然步履優雅，難掩高貴氣質。

長長的，尖利的指甲在鄭凌雲的臉上劃過，最後改爲掐住她的下巴，“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在監獄裡要記得時時刻刻懺悔，好好改造，爭取減刑早日出來。”說着勾脣，“當然，得空了，我會去看你的。”

眼前孫婕柔的臉明豔精緻，笑容的弧度很完美，然對鄭凌雲來說，卻無異於殺人於無形的劊子手，那看似無害的笑容，同樣沾滿了鮮血。

和孫婕柔的關係徹底決裂，再沒有修復的可能，鄭凌雲挺起胸，高傲的看着孫婕柔，“你別忘了，我做的任何一件事情，你都有參與。”

孫婕柔好似聽了天大笑話一般，等笑夠了才用可悲可憐的眼神看着做困獸之鬥的鄭凌雲，“口說無憑，關鍵得有證據。你，拿得出來麼？”

語速極慢，看着鄭凌雲才恢復了數秒的高傲一點點潰敗下來，就像在凌遲她一樣，孫婕柔心底涌上一絲快感。

素來覺得高人一等的鄭凌雲，臉色灰白一片。孫婕柔說的沒錯，她沒有證據，一絲證據也沒有。

精心籌劃了這麼多年，卻被人給無聲無息的算計進去，成了替罪羊，鄭凌雲滿心的不甘，狠咬着脣，牙齒磨得霍霍響。

“有功夫在這裡瞪我，還不如想想，怎麼度過接下來，漫長的牢獄歲月。”孫婕柔笑着開口，說出的話卻殘忍到了極致。

心口一抽，一股血腥突破喉嚨涌了上來，鄭凌雲強忍着沒有噴出來，麻木的被警察扯着往門外走去。

臨到門口時，鄭凌雲忽然停下腳步，緩緩回頭，脣邊沾着抹淡淡的血絲，“人在做，天在看，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鄭凌雲的身影消失了很久，那句話卻頑固的留在了辦公室。孫婕柔將看向窗外的視線收回，不以爲然的冷笑了一聲。

這句話從鄭凌雲嘴裡說出來，還真是讓人覺得好笑。況且，這世上，不是還有一句話，叫做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從小她就知道，好人是不會有好報的，否則她那好人引以爲榜樣的父親，怎會英年早逝？

警察押着鄭凌雲從孫氏出來時，遇上了大堆圍堵在門口的記者，黑壓壓的密集的人頭看的警察一怔，當機立斷問旁邊孫氏的工作人員，還有沒有其他的出口。

工作人員點點頭，面色卻很爲難，“正門口的人比這邊還多，其他幾個出口也不例外。”怕鄭凌雲被抓的事情影響孫氏，孫婕柔特意吩咐下來，讓警方的人從後門走，然沒料到，還是被堵個正着。

記者此起彼伏的問題猶如炮彈一樣，連續不斷的朝着鄭凌雲拋了過來，“鄭秘書，請問孫氏給了你什麼好處，才讓你離開秦晉跳槽到了這邊？”

“作爲秦晉集團前高管，您加入孫氏時，是否有將相關商業機密一併泄露給了孫氏？”

“前段時間，孫氏董事兼千金到秦晉大鬧，甚至一度逼婚，請問其中具體過程是怎樣？”

“請問你指使人蓄意謀害秦晉集團員工的動機是什麼？是爲了孫氏嗎？”

……

警方的人雖竭力阻攔，然還是不可避免的讓話筒戳到了鄭凌雲的臉上，鄭凌雲表情冰冷的看着一羣人，當然，與其說是冰冷，不如說是麻木。

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孫氏大廈的對面，一家很有情調的咖啡廳，靠窗的位置上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正靜靜的看着熱鬧不斷的場面，兩人臉上都不約而同的帶着笑意。

看了有一會兒，男人率先收回視線，盯着對面的女人，“楊小姐這次幫了很大的忙，不知想要什麼報酬呢？”

楊碧綺絞着手指，猶豫了很久纔開口，“你回去轉告那人，這次我什麼報酬也不要，只求他將來幫我一個忙。”

見男人瞬間升起防備，楊碧綺連忙開口，“你放心，絕不是殺人放火的勾當，也跟錢無關，只希望……”

說到一半，忽的放棄，“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話落，小心翼翼的起身，男人這才發現，她懷了身孕，腹部突起的很明顯，當即上前扶了她一把。

楊碧綺衝他感激的笑笑，末了看向突起的腹部，眼神很溫柔，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深深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出了咖啡廳，突來的冷風讓楊碧綺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攏了攏領子，用圍巾遮住半張臉，深深的凝了擁堵的對面一眼，亦步亦趨的離開。

沒錯，圍堵在孫氏各個出口的記者，是她叫來的。

警察費了好半天的勁兒，纔在擁擠的人羣中勉強闢開一條路，拖着鄭凌雲往警車停靠的方向走去。

警車就在眼前，鄭凌雲卻並沒有立即上車，而是轉身看了高聳的孫氏大廈一眼，準確的說，視線對準了頂層，孫婕柔辦公室的窗戶。

豔色的脣微勾，鄭凌雲聲音清亮，一字一頓，“沒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孫氏。”

想不到鄭凌雲會突然回答，記者怔了下，反應過來後更多的問題朝着鄭凌雲丟過來。

“你的意思是，是孫氏指使你這麼做的？爲什麼？”

見局勢有朝不可控發展的傾向，警察忙將鄭凌雲塞進警車，一溜煙的開走，將身後追着不放的記者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