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着眉正要推開辦公室的門時，曲子晉忽然止住動作，驀地轉身往柳絮辦公室走去，孫婕柔神色微變，起身跟在曲子晉身後。

柳絮驟然轉身，看到曲子晉身後的孫婕柔，抿着脣半晌沒吱聲。

“剛不是有意的。”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連主語都沒有，柳絮卻聽明白了其中含意，他是在向她解釋。

柳絮低低應了一聲，許是顧念着在場的孫婕柔，聲音很輕，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清楚。坐直身子時，忍不住牽了牽脣角，露出一抹笑容。

看柳絮這個架勢，曲子晉知道她聽進去了，神色稍緩，緊蹙的眉峰漸漸舒展開來，經過孫婕柔身旁時，頗含深意的凝了她一眼。

那雙宛若深潭的漆黑雙眸，一眼望不到盡頭，帶着穿透人心的魔力，好似看穿她在炫耀，一時之間，孫婕柔臉上掛着的得體笑容漸漸變得僵硬起來。

審視夠了，淡然收回視線，曲子晉扯了扯脣角，有點嘲諷的味道，緊接着腳步聲漸遠。

曲子晉一走，孫婕柔長長出了口氣，剛剛曲子晉那一記眼神太過可怕，視線掃過的時候，就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線纏繞在你的脖子上，一點點的收緊，緊的喘不過氣來。

孫婕柔在柳絮辦公室站了會兒，臉上一派溫婉，眉目如畫，目光幽幽，脣角掛着抹若有似無的笑，柳絮卻嗅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談判要開始了呢。”孫婕柔淡聲提醒着，轉身的剎那，柳絮清晰的看到她嘴角上揚的弧度一點點放大，好似對這次談判志在必得。

緊咬着脣盯着孫婕柔的背影看了會兒，柳絮開始準備商談所需要的資料。

商談正式開始，孫氏集團那邊又過來幾個人，然掌握着孫氏命脈最爲重要的董事——孫婕柔的叔叔卻沒有來。

會場一片靜默，孫婕柔好似看出大家的疑惑淡笑着解釋，“叔叔他最近太忙了，就全權委託我負責此次的商務談判。”

曲子晉神色淡淡，對此並沒有什麼表示，柳絮卻下意識的皺起了眉心，擔憂的看着他。

這次的項目需要引進外資，並且要改進一項關鍵技術，雖明面上是三方合作，實際上外資那方很好談，這樣一來就演變成了，只要秦晉集團和孫氏集團洽談好，剩下的便不是問題。

然和孫氏集團交涉了這麼久，因在具體合作方式和收益分配上一直談不攏，才導致項目拖延至今。

微微側頭，衝着柳絮淺淺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擔心，隨即收回視線落在對面的孫婕柔身上，略顯清俊的聲音在會議室內響起，“關於收益的分配，我方堅持之前提出的百分比，不會再降。”

見二人在會議上公開眉目傳情，孫婕柔心裡有些不爽卻還是壓下，收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貴方開出的條件對孫氏來說並不公平，恕我無法接受。”

臉上一片冷凝，曲子晉薄脣微勾，“不公平？”

孫婕柔盯着曲子晉，忽然間就笑了，那笑容就好像一朵徐徐盛開的罌粟，不失陽光的同時也帶着致命的誘惑。

“明人不說暗話，貴公司之所以選擇與我們孫氏合作而不是獨自拿下這塊蛋糕，並不是表面上所謂的想讓孫氏分一杯羹，而是因爲相中了我們孫氏能滿足外資方面的技術。”頓了頓，意味深長，“而這項關鍵技術，貴公司無法拿下。”

柳絮心底一震，技術研發部門向來是一個公司的核心部門，所佔分量重中之重，怕競爭對手竊取機密，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除了高層以及技術部門，外界根本無從知曉，孫婕柔是怎麼知道的？

曲子晉輕叩桌面的手驟然停頓，瞳孔深處掠過一絲詫異，面上卻表現的不動聲色，淡淡反問道，“你憑什麼認爲我們公司拿不出那項技術呢？”

孫婕柔視線微垂，掃過曲子晉驟然停頓的手，眼底掃過了然，臉上的笑容柔和了幾分，“很簡單，要是貴公司拿得出這項技術，何必和我們孫氏乾耗着，致使一個項目拖這麼久。要知道，每拖延一天就相當於給競爭對手多一個機會，畢竟盯着這塊蛋糕的人相當多。”

孫婕柔懶懶靠在椅背上，視線從始至終都沒從曲子晉身上挪開過，“好了，既然開口，我自然確定以及肯定自己得到的消息是準確的，至於我從哪得到，恕我無可奉告。”

孫婕柔話落，沒人再說話，會場徹底靜了下來，靜的有些壓抑。秦晉集團參會的都屬於高層，自然知曉孫婕柔話的分量，冷靜的外表下，實際上個個神色緊繃。

反觀孫氏集團來的代表，面上都浮着得意的笑容，好像認定了秦晉集團會讓步。

眉目幽幽，曲子晉盯着面前撫着嫋嫋水霧的杯子看的不停，心底卻在迅速琢磨着應對的策略。

這一次，他着實沒有料到孫婕柔會直截了當的看出雙方合作的本質，的確，正如孫婕柔所言，秦晉集團目前最缺的就是這項技術。

然而，在之前和孫婕柔孫忠明談判的過程中，他只是一味的死守着利益分配點不肯退讓，只以爲撿了個大便宜，以爲秦晉集團求着他們合作才獅子大開口，並不像是知道內情的人，爲何到了孫婕柔這裡，卻一眼就看穿了本質，甚至好像對秦晉集團的內況瞭如指掌。

一個個念頭迅速在腦海中閃過，曲子晉緩緩擡起頭來，隔着層水霧，只看得清孫婕柔臉上浮着的淺淡笑容。

因爲有談判的底牌，孫婕柔絲毫不畏懼的迎視上去，任由曲子晉探視。

等了會兒，孫婕柔笑靨如花，“曲總遲遲不說話看來是被我說中了，那麼我們是否可以重新商議一下利益的分配比呢？”

薄脣勾着抹笑，雖漫不經心，卻毫不退讓，“利益分割比，秦晉集團絲毫不會退讓。”

孫婕柔臉上笑容一滯，很快便恢復如常，聳了聳肩，語氣略有惋惜，“看來這次談判和以往一樣，沒有絲毫效果。”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也會考慮和其他公司合作拿下外資項目。”說着停頓了下，目光幽幽的看着曲子晉，“不過念在和子晉哥你相熟這麼多年的份上，在沒有敲定最終合作伙伴前，子晉哥你要想明白了，我代表孫氏可以隨時放棄和他方合作，優先考慮貴公司。”

孫氏集團看穿合作的本質，就相當於掌握了主動權，而秦晉集團也由之前的主動轉爲了受牽制的被動方，除了答應孫氏集團開出的條件，不然別無選擇。

因爲，符合外資方的關鍵技術，放眼本市，只有孫氏集團一家掌握，但孫氏集團缺乏其他與外資方合作的必要條件，因而纔會選擇與本市其他公司合作拿下外資項目，但符合其他必要條件的公司，並不是只有秦晉集團一家。

秦晉集團只有一種選擇，而孫氏集團，卻有很多種。

局勢被動，柳絮抿着脣，看向主座上的曲子晉，只見他仰靠在椅背上，眉眼間寫滿了神深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談判會談到到這裡，雙方都不肯讓步，又陷入了之前出現數次的僵持局面，也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必要。

孫婕柔優雅的站起身來，目光掃了在座的人一圈，眼底有着滿意，最後視線落在曲子晉身上時，忽然間溫柔了許多，“子晉哥，你也別怪我爲難你。這一次我代表孫氏集團，必須從孫氏集團的利益出發，也是迫不得已。不過你放心，我會努力給你爭取時間的，但能爭取多久我也說不準，畢竟孫氏集團現在掌舵的是我叔叔。”

這明顯是打一棒子再給一顆糖吃，既提醒了曲子晉，現在只有她孫婕柔能幫他，等到時候兩家公司真達成了協作，也是她孫婕柔的功勞，曲子晉還得感謝她，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聞言，曲子晉不可置否的勾脣，神色卻極冷。

達到目的，孫婕柔對曲子晉冷然的態度並不在乎，反正要想拿下外資項目這塊誘人的蛋糕，曲子晉還得找她。

孫氏集團代表一行人都出了會議室，孫婕柔走在最後，臨出門前忽然頓時腳步，驟然回頭，視線準確無誤的落在柳絮身上，挽脣笑道，聲音很是親熱，“柳姐姐，以後恐怕我還要多次前來打擾呢，希望你別嫌煩。”

話落，高傲的轉身，邁着優雅的步伐往外走去，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格外響亮。

孫婕柔一行人剛走，剩下的人頓時撤下了臉上勉強維持的冷靜面具，紛紛看向曲子晉。

曲子晉單手撐着下巴，目光落在技術部部長韓哲身上，“研發出這項技術還要多久？”

韓哲皺着眉毛，大大的黑框眼鏡都遮不住臉上的苦色，“攻破這項技術難度很大，我只能竭力保證最快，但最快需要多久，我真沒辦法估計。”

曲子晉明白韓哲的難處，要是這項技術真的那麼好研發的話，孫氏集團也不會那麼有底氣。

“研究到什麼程度了？”

“已經有初步眉目。”

曲子晉點點頭，視線落在衆人身上，“大家先不必擔心，孫氏集團的胃口太大，一時找到合適的合作伙伴並不容易，我們還有機會。好了，散會。”

韓哲從柳絮背後經過時，柳絮忽然回頭，仰着頭看向他，低低道了句，“加油，我相信你！”

愕然過後，韓哲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頭髮。

自從上次追求未果之後，他和柳絮就變成了點頭之交，此刻沒有想到柳絮會鼓勵他，重重點了點頭，“謝謝，我會的。”

後背忽然一涼，兩道目光好似冰錐一般直直出紮在心頭，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韓哲立即擡頭挺胸目不斜視腳步飛快的往門口走去。

看到韓哲的模樣，柳絮忍俊不禁，瞥見某人目光不善，抿脣笑道，“適當的鼓勵有利於提高員工的工作積極性。”

曲子晉想了下，煞有介事的點頭表示贊同，“的確，那麼你晚上要多鼓勵我，好提高我‘工作’的積極性。”

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