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映芝嘴角挽着優雅的笑容，眼睛卻眨也不眨的注視着柳絮的反應，連一絲細微的表情都不放過，僅僅從柳絮的臉上看到錯愕，有些失望。

“離開子晉吧，有了這筆錢，無論你到哪裡，都可以生活的很好。”語氣停頓了下，繼續說道，“或者說你想出國，我也可以幫你安排，要是擔心家裡邊，可以將父母一併帶過去。”話落，等着柳絮的答案。

柳絮看着沐浴在日光中的秦映芝，她和曲子晉有着一樣的眉眼，跟她說這番話時，語氣從始至終都是柔和的，客氣的，沒有逼迫，可字字句句表達的，是想要她離開。

深深吸了口氣，柳絮定定看着秦映芝，直視着她的眼睛，目光坦誠而沒有一絲隱瞞，眼底卻有着固執的堅持，“總裁夫人，我不會收下這筆錢，因爲它本就不屬於我。”

“至於您剛剛說的要我離開曲總，其實您早就看出來了，我和曲總的關係從頭到尾我都是被動者，而在這期間，我捫心自問沒有做錯任何事情。”說着說着臉上有些哭笑不得，“自從那次緋聞之後，所有人都認爲我勾引曲總，可總裁夫人，我要是想勾引的話，也不用等三年。”

這是拒絕的意思，秦映芝眼裡閃過絲詫異，有些不死心，“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也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爲人子母的，哪個不想自己的孩子過得更好些。”

“是，每個父母都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想法，可倘若都按照父母的安排過日子，那麼就成了替父母過日子，而失去了自我。”

見秦映芝脣動還想說什麼，柳絮淺淺一笑，“總裁夫人，我喜歡這個城市，我也喜歡這份工作，我並不覺得，有很多錢就能活的比沒有錢時快樂很多，對現在的生活狀態我很滿足，所以我不會離開。至於我和曲總這種說不清的關係，您跟曲總談或許會更有用些。”說着有些無奈的攤了攤雙手，“我也深深陷進這段關係帶來的困擾之中。”

秦映芝脣角的笑容漸漸消失，探究的目光將柳絮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柳絮任由其打量，反正她沒做虧心事，心胸坦蕩，無所畏懼。

許久，秦映芝才收回目光，又換上溫和的笑容，“走吧，財務部就在前面，說了這麼久的話還沒去看看呢。”

柳絮眨了眨眼睛，愣了會兒見秦映芝將支票塞回手袋人已經往前走去，忙跟上。

她這麼說算是拒絕了秦映芝，按照有錢人的想法，不如他們的意，肯定會想方設法的趕你走，不知道她接下來會不會被強制要求離開公司？可看秦映芝的表情，好像也沒有要怪罪她的意思。

算了，她回家之後還是瀏覽瀏覽招聘網站，做個兩手準備，萬一被開除了呢？只是希望，真開除她的時候，千萬不要給她安個莫須有的帽子，要不她不好找下家啊。

哎，想她平生頭一次這麼堅持自己的選擇，結果這個決定還很有可能意味着失業。

都怪曲子晉，沒事招惹自己幹什麼呀，害的她現在連飯碗都快要保不住了。

從財務部回來，鄭凌雲目光在柳絮臉上來來回回過了好幾遍，見她臉色紅潤，嘴角掛着笑容，又不着痕跡的看了秦映芝一眼，和來時一樣，笑容優雅，沒有異樣，心裡暗暗奇怪，他們沒談崩？秦映芝接受了柳絮？

隨即在心底否定這個想法，秦晉集團在本市的地位首屈一指，而秦映芝孃家是世家，影響力也是數一數二的，他們不會容忍身份低微的柳絮做兒媳婦。

見二人回來，鄭凌雲忙起身，溫柔的喚道，“阿姨，您回來了。”

秦映芝理了理耳邊的碎髮，“嗯，柳助理對公司瞭解的很細緻透徹，秦晉集團有這樣高素質的員工一起努力，比我和子晉他爸那會兒容易多了。”

柳絮臉上保持着得體的笑容，微微低頭，“總裁夫人，您過獎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心裡卻有些無語，陪秦映芝的一路上她們壓根就沒談起過公司，談的全是私事，而且這個時候提老總裁，是在一遍遍提醒她，老總裁很不待見她嗎？

見秦映芝誇柳絮，鄭凌雲面色不變，垂在身側的手卻緊了緊，“那就好，我還真怕手下的人應對不來呢。”

“手下”二字，明明白白告訴柳絮，她鄭凌雲是她的頂頭上司。

對於鄭凌雲這般炫耀，柳絮有點無語，不用她提醒，她也知道這層關係，剛應對完秦映芝還沒歇口氣呢，就聽見鄭凌雲柔柔的微帶着責備的聲音響起。

“柳助理你也真是的，阿姨來了這麼久，都不知道泡杯茶？”

柳絮……

秦映芝來了是你招待的吧，叫阿姨叫的這麼親熱都不知道泡杯茶，她剛陪着秦映芝回來就質問她？

心裡雖然這麼想，柳絮還是認命的往茶水間走去，都被指名道姓了，她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餘地。

茶水間專門準備有給貴賓用的茶杯和上好的茶葉，柳絮在擱茶葉的櫃子看了一圈，有些奇怪，記得有很多品種的，怎麼少了好幾種？也沒多想，目光在幾種茶葉上掃過去，最後選定了君山銀針。

她不太懂茶，隱約記得是十大名茶之一，而且名字也很好聽。

泡好茶，柳絮遞給秦映芝，“總裁夫人，請用茶。”末了補充一句，“剛剛是我疏忽了。”見柳絮道歉，鄭凌雲嘴角微勾，弧度有些冷。

秦映芝坐在沙發上，目光親柔，接過茶杯。

下一秒，哐噹一聲，茶杯應聲而裂，躺了一地碎片，清香撲鼻。

“呀，阿姨，沒燙着您吧？”是鄭凌雲擔憂關懷的聲音，繼而轉向她，“柳助理，剛剛阿姨才誇完你，這會兒做事又毛手毛腳了。”語氣和秦映芝說話時一樣，輕柔溫和中帶着淡淡的責備，沒有明面上怪她。

可這聲音聽在柳絮耳朵裡卻覺得有些冷。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送阿姨去醫院。”鄭凌雲小心給秦映芝吹着氣，回頭見柳絮還愣在那裡，語帶不滿。

秦映芝卻擺了擺手，看向柳絮，“沒事，柳助理也不是有意的。”

“阿姨，您手都紅了還說沒事。”鄭凌雲不依不饒，見秦映芝堅持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柳絮茫然的看着眼前這混亂的一切，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她明明把茶杯穩穩的遞到了秦映芝的手上，茶杯爲什麼會突然墜地？還燙到了秦映芝？

這邊動靜太大驚動了在辦公室的曲子晉，出來就看到像頭呆鵝一樣站在碎片中央的柳絮。

柳絮下意識的看了過去，蒼白的脣瓣動了動，吐出一個音節，“我……”剩下的話卻再也說不下去。

曲子晉眉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挪開視線，迫使她要說的話咽回肚子裡。

“媽，你怎麼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曲子晉皺眉。

秦映芝將手從鄭凌雲手裡抽出來擱在胸前細細吹着，聞言笑道，“我就來看看，過會兒就走，你一個大忙人我可不敢驚動。”

見曲子晉目光瞥向她的手，“剛剛柳助理端茶過來時，沒拿穩不小心燙到了，說來也怪我，沒接好。”話落，看向還愣着的柳絮。

“阿姨，哪能這麼說呢，明明……”見秦映芝淡淡瞥了她一眼，鄭凌雲將後面的話吞回肚子裡，猶覺得不甘，看向曲子晉，“我們大家都親眼看見了的。”

聲音雖然壓得很低，可在場的每個人還是都聽到了。

待客區就在經辦區內，這邊的動靜一絲不落的被所有員工看見，頓時大氣也不敢出，陳潔視線也頻頻看向柳絮，含着擔憂。

即便知道柳絮做事不會這麼莽撞，可她剛剛沒在現場，不好開口爲柳絮證明。

曲子晉終於將目光落在柳絮身上，微微蹙了蹙眉轉頭看向秦映芝，“媽，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秦映芝擺了擺手。

曲子晉堅持，脣角勾着抹笑，弧度有些冷，“去看看吧，萬一留下疤痕了呢？”

秦映芝眼神閃了閃，卻聽見鄭凌雲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呀，柳助理，你怎麼給阿姨跑君山銀針這種寒性的茶？阿姨體寒，應該喝溫性的茶，比如普洱之類的。”

柳絮好不容易回神就聽見鄭凌雲這一番話，見所有人目光都責備的看着她，脣瓣動了動，艱澀的開口，“我不知道。”而且，茶櫃裡面根本就沒有普洱。

“真是的，你不知道，不會張嘴問問知道的人，公司老員工都知道阿姨不能喝寒性的茶。”末了幽幽嘆道，“幸虧剛剛茶杯摔了，不然……”

話沒說完，意思卻表達到了。

“柳助理，我看你平時招待來賓都好好的從沒出過錯，怎麼偏偏阿姨來了就……仗着厚愛也不能……厚此薄彼呀。”見柳絮無話可說，鄭凌雲適時的補充一句。

言外之意是，柳絮仗着曲總的寵愛，故意針對秦映芝。

雙手無助的絞在一起，柳絮低低重複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沒有想到，僅僅因爲一杯茶，事情會演變到這個無法收場的境地。

無論她說什麼，有了秦映芝開口在先，所有人都認爲她是故意燙傷秦映芝的。

柳絮茫然的站在人羣之中，從來沒這麼無助過。

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幫她說句話，將唯一的希望寄託在曲子晉身上，卻發現曲子晉壓根就沒看她。

鄭凌雲話落，現場一片寂靜，氣氛壓抑的厲害。

秦映芝臉色也變了變，繼而開口打破這份沉默，“我相信柳助理她……”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淡淡的男聲打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