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想着今天過來跟她說句對不起,昨天他不該擺臉色,但卻反而因爲一天焦急亂了套,這會兒脾氣又被中途截了,壓得不時不候的感覺。
直到她的身影進了小區單元口,他才無奈的跟了過去。
鍾戀芙這會兒是因爲在車上停了走路的動作半晌,忽然下車又走路,已經覺得腳後跟磨得生疼,一上樓,臺階把鞋跟刮住了,又返回腳跟,卻也颳得她鑽心的疼。
忍不住轉身看了一眼,觸目驚心!
襪子都磨破了,周邊沾着氧化而變成深色的血,襪絲兒被血黏住在磨破的地方,她一扯就痛,這嬌貴的腳,果真不是一般鞋子能伺候呢,她低諷自己。
只好又忍着痛,把鞋穿回去,人卻幾乎是疼得齜牙咧嘴,緊皺着眉。
余天一上樓,一擡頭看到她停在樓梯拐角,微蹙眉,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怎麼了?”
然後看着她一聽到他說話,立刻卸了表情,若無其事的就要繼續走,他才心覺不對勁,長腿一邁就到了她身邊。
天生的身軀偉岸就是好,他一到她旁邊,鍾戀芙立刻覺得陰暗沉沉,壓力不小,但臉上卻淡淡的,只自顧繼續往上走,隨意胡諂:
“沒事。我怕你沒走過樓梯,一會兒找不到路,等你幾步。”
但余天怎麼會信,只是看不出她哪裡不對勁,只好抿了嘴脣,不聲不響的跟着她。
天知道鍾戀芙走得多費勁,他跟在身後又不能歪着身子,或是撅着臀部踮着腳,終於忍着一口氣到了門口,她靠在牆邊開了門,先讓他進去,自己等在門口,對着他說着:
“拖鞋在手側,不用管我了,你想幹嘛幹嘛去。”
她就是怕他大驚小怪,昨天切的那點傷都那樣,所以才這麼隱藏着,當然丟人現眼造成的傷,自己擦擦藥就好,也不必拿出來招搖。
可她這麼一說,真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余天更是又一次蹙着眉,狐疑的把她從頭看到腳。
看到她腳上的皮鞋,大冬天的鞋底薄薄溼了一層,鞋面也灰濛濛的一層,他才終於又把眼神調回,她到底走了多久?
然後余天似乎猛然想到什麼,不說話,只伸手想把她拉到客廳坐起,但她的腳沒能跟上他的動作,落了一截,她皺着眉本能的就出了聲:
“痛!”
余天這才猛然盯着她的扭曲的臉,那目光就是無聲的苛責
,然後又不發一言稍微一彎腰,輕鬆的把她抱了起來,幾步到了沙發再放下,也顧不了什麼溫柔,她都沒有來得及表示什麼,他已經蹲在沙發前。
“你要幹嘛?”她警惕的盯着他,伸手護着自己的腳。
余天卻看她這樣,更來了勁:
“把手拿開。”
鍾戀芙從昨天到今天就看了多次他這張帶了冷色的臉,也不算她哪裡惹了他,但是這麼糾來糾去,他倒反而起勁了。
所以她一豁然,也不再忸怩,只淡然的捲了褲腳,露出一截白腿,輕蹙眉,伸手脫了鞋,嘴裡輕描淡寫的說着:
“就是走路多了點,磨到腳跟了,我還怕你介意看,你非要看我也沒法。”
余天不說話,只皺眉看着她的腳,幾乎都快血肉模糊了,她竟還這麼輕描淡寫,他幾乎懷疑她是不是一個女人?疼了不會喊,痛了不會哭,需要了也不肯開口,卻偏偏處處讓人操心。
鍾戀芙看着他皺眉盯自己,只好住嘴,也低頭查看,是有些嚴重,心裡想着,爲達目的而不顧及後果,的確不好。
卻看余天一句話不說,熟稔的走到她放藥的抽屜,拿了酒精拿了創可貼就走了過來,面無表情。
實則他是氣到頂了,但看着她這樣又心疼不已,只能以沉默表達複雜的心情。
可此刻就不同了,蹲下身,白皙修長的手指絲毫不嫌棄她現在血漬幹粘的腳,捏了襪子一聲都不作預備,速度、力道剛好的一下就把她腳上的襪子脫了下來。
完全沒有準備的鐘戀芙終於被這猛然的疼痛引出了低怨的叫聲:
“啊!……余天!你就不能說一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說着她蹙着眉,手緊抓着邊上的沙發邊沿,顯然對他這‘暴力’極度不滿,皮本就破了,這乾脆的一扯,撕痛得她心都跟着裂了的感覺。
余天卻在這樣的時候,反而學着鍾戀芙剛剛的了無其事,輕描淡寫,還帶着一絲察覺不到的責備,也擡眼看着她:
“現在知道痛了?剛剛不是挺能的麼,一聲不吭,還以爲你不會痛,看你這樣說明腦子沒問題。”
她氣結,他生氣也不用這麼報復啊,只能憋着樣瞪他:
“我也是正常人,能不疼嗎,你還非得做實驗哪?要不你來試試。”
說着彎腰,撕了襪子的地方有隱約有點血,安逸下來一看,真是有些嚴重,才聽他在耳朵邊爲
嘆息,終於恢復了那絲溫和,溫潤的嗓音:
“磨磨蹭蹭撕半天,你會更受不了……”
“知道,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中國的諺語不用你教我。”她接過他的話茬,精簡描述,但心裡還憋着。
余天看她第一次跟自己這麼搶話,語氣還很烈,知道她是憋氣,就像他今天一整天的難受,他反而勾起了嘴角,心底平衡了,也樂意見她情緒波動,她現在倒更像只喜愛安靜的倔貓,卻忽然被惹怒了的樣子,活靈活現!
但對着她說話,他卻又收了嘴角的笑意,平淡的臉色一樣淡淡的口吻說着:
“你今天的行爲,是正常人會做的麼?”
那語氣裡帶着責備,也帶着輕微的鄙視,擡眼的目光裡捎帶不悅。
她還想說什麼卻只好閉嘴,臉上也帶了微微沒由來的低落,正常人是不會這麼做,起碼會喊個朋友過去接她,可她沒有可以喊的人。
余天那雙商場上精明隱煣的臉,在她面前永遠那麼溫柔,但卻也總是能夠看透她的心思,看她此時忽而轉落的情緒,知道她心裡的落寞。
他知道她倔,知道她要強,這麼幾天都從來不和他提她的朋友,或者家人,只是一個人的生活,從早晨到夜晚,看似簡單而輕鬆,可她卻落寞,她不是不喜歡、不需要朋友,只是不喜歡麻煩,不喜歡人情世故。
何況他這樣半生不熟的朋友,她怎麼可能求助?
心裡想得明白,臉上擺了一天的冷色也終於柔了下去:
“一個女人這麼倔做什麼,你不喜歡麻煩朋友,那就麻煩我,我應該還不算你朋友吧?”
說着他擡眼看了她,接着說:
“我不會和你計較的,雖然沒有助人爲樂那麼高尚,但幫助女人,本少爺還是樂意的。”
他似是說的鬆緊緩和,像是對誰都這麼說,而不是針對她,也說明只是男人出於樂意幫助女人的情願層面,好讓她心裡沒有她所以爲,且不習慣接受的歉意。
余天又伸手,把另一隻鞋脫了,看到血肉模糊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皺了眉,這一次擡眼看了她,好讓她有個準備,可惜這女人心思不知道在哪,懵懵懂懂的目光沒有焦距。
這剛好,免得她疼,余天想着,又是一收手,襪子又一次剝離而下。
“唔!”鍾戀芙正想着,他總是能一眼看穿她心裡的感覺,可是有一個人卻總是隻有誤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