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本來應該捧在手心裡珍惜的女孩，卻被他親手推開，還種種傷害。他活該遭到今日對待，就算是你傅晴指着他的鼻子大罵，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原本看到傅晴，連日來的勞碌和疲憊，就忽然是找到了一個支撐點。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這個支撐點，是他自己假想出來的，根本就不存在的，那麼接下來，他該如何自處？

司徒衍忽然想到，在他還沒有這麼成熟的時候，他曾經看到傅晴受欺負，於是便在心底暗暗發誓。

有朝一日他成爲司徒集團的掌權人，他要讓所有人都捧着傅晴，他要讓當初欺負他的人，終其一生都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或許是一條路走得太長太久，便忘記了當初踏上這條路的初衷。

他不擇手段，在親手把傅晴推開以換得大哥的信任的時候。看着傅晴那瀰漫着巨大失望的眼神，他的心很疼，但他卻暗暗的告誡自己。

這一點損失沒有什麼，這一點傷害，也造成不了決定性的作用，只要他能夠取得最高權力，小晴曾經受過的所有委屈，他都會加倍補償給她。

現在他做到了，可是小晴卻離他越來越遠了，是那種，他盡力也觸碰不到的距離。

司徒衍的心中產生了一種茫然，就好像一路勇猛的披荊斬棘過後站到了最頂端，周身四顧，卻發現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

原本那個想要攜手同行的人，被他半路丟在了半山腰，再也撿不回來，再也彌補不了。

可是怎麼辦呢？

就算明知道跳下去會死，她還是想試一試，萬一小晴改了主意呢？萬一她的性格沒有原來那麼破釜沉舟，那麼決絕，那麼他是不是還有一絲希望？

世事無絕對，就算是人也是會變得，他不試一下，終歸是不甘心。

司徒衍面沉如水，周遭的熙熙攘攘，彷彿都漸漸散去，淪爲背景。只有眼前的傅晴，在他的眼底，是唯一鮮活的色彩。

“小晴，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我曾經說過，終有一天，你的衍哥哥會站在司徒家的最頂端，到那個時候，誰也不敢欺負我們。

那你那個時候回答我，你會永遠站在衍哥哥的身邊，支持我鼓勵我，我們兩個一起手牽手站在最頂峰。”

傅晴輕笑了一聲，“是啊，誰小的時候沒有發過夢呢，沒有說過幾句傻話呢！

不過你和別人不一樣，你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麼，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而爲。所以現在你成功了，你實現了自己的目標，而我失敗了。

其實那個時候的我們是不對等的，一個成熟，一個幼稚，一個知道該怎麼樣不擇手段往上爬，而是一個只會傻傻的站在原地，像個傻瓜一樣相信他的衍哥哥能夠保護她。

所以活該她重重地摔了下來，摔得慘痛，也讓她認清楚了現實。”

說到這裡，傅晴衝着司徒衍揚眉一笑，語氣輕快又甜蜜。

“怎麼樣？聊得還滿意嗎，衍哥哥還要聊什麼回憶，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儘管奉陪。”

那種清甜的語氣，他很久很久沒有得到了，可是現在，小晴卻用這種語氣，說着最悲涼慘烈的字眼。

司徒衍緩緩地搖頭，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可是不親眼見到屍身，怎能就甘願就此死去？

心裡的那一絲不甘心促使他再度開了口。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一萬分的誠懇，語氣也極盡懇切甚至到了卑微的程度。

“之前的事是我錯了，我不該把你推給他，不該在你受到傷害的時候，無動於衷，那些傷痕永遠都彌補不了，如果你心裡有氣，那麼我提供一個方案如何？

就是下半輩子你來狠狠的折磨我，把我折磨的死去活來都可以。如果這樣，你能開心那麼一點點的話。

我現在已經站到了頂峰，我很想要保護我的小晴，我想要能夠再有這樣一次機會，用餘生的全部力氣，去保護我的小晴不受欺負。”

他的語氣平穩，面容也看不出一絲破綻，只是掩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指有些發白，彷彿在極力的壓抑着某種情緒，又彷彿，在極度的隱藏着些什麼。

“呵呵。”

傅晴笑了，回憶這種東西，誰沒有嗎？有什麼好稀罕的，說不準她的還要多一些呢，畢竟在那樣的時光裡，她的一顆心用雙手捧着被人踐踏，也是夠慘的。

“司徒衍，我可以給你打個比喻，如果殺了人說一句對不起就能夠讓死人復生並且原諒兇手的話，那麼你的想法，或許會實現也說不定。”

傅晴說完，看着司徒衍的灰敗面孔，又覺得有些沒意思。

“多說無益，已經是這樣的，就不要欺騙自己了吧，或許是在大權在握的時候，又覺得想要找人彌補之前的記憶中的裂縫，用以告慰當初欺騙過的心靈，那麼真的沒必要了，我都不在意了，你又何必在意？”

傅晴站起身，準備走開，她已經看到了司機的車子。

再說下去，又拉扯不清，畢竟那麼多年少的時候，他們是每天都會在一起看到對方，根本就抽離不了，乾脆不要去回憶，也不要去做這些試圖彌補的蠢事。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灑脫離去，人往往嘴上說着看開，可是心裡面是看不開的。當他落魄的時候，權勢對他來說最重要。

當他擁有了權勢，又想要找尋昔日丟失的那一份純真美好。

可是——那又這樣好的事呢？

傅晴看着伸手拉着自己衣袖的司徒衍，心內閃過一絲困惑，彷彿搞不懂，這個男人爲什麼要死死的抓住過去不放，甚至都把自己的姿態放低到了這種程度。

也正是由於這種感受，才讓傅晴明白，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完完全全的不在意。

司機已經看到了她，看到她目前的情況，以爲是受到糾纏，便想要下車幫忙解圍，傅晴伸手示意沒事。

“司徒衍，放手吧，你還不明白嗎，你的小晴已經在你將她推出去的那一刻，就死了，而你就是兇手。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便向前看，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她拉過自己的衣袖，腳步平穩的向前走去，是真的不在意了，纔會連一絲波瀾都沒有了吧。

想到這裡，傅晴的心裡閃過一絲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