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安全回來就好了，小畫你幹嘛呢？”小雪連忙拉了拉小畫的衣袖，溫和地說道。
阿杰也不說話，把一整包書小心翼翼放到地上之後，對我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轉身就消失了。一聲沉悶的關門聲響起，小畫目光憤怒地望着我，見我一直不說話，又問道：“問你話呢，你啞巴啦？你和靳少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囁嚅道。
“沒什麼他會讓阿杰送你回家？沒什麼他會大半夜把你帶走？昨晚你都被帶去哪兒了？電話也關機，我們都擔心了一晚上，以爲你出事了！爸爸也知道了！現在在家裡生你的氣呢！”小畫雙手抱拳站在原地，氣勢洶洶地教訓我道。
我心裡一驚，擡起頭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告訴爸爸了？你爲什麼要告訴爸爸？你的事情我可是從來……”
還沒等我說完，小畫就再次先發制人：“你一整個晚上不回家，電話也不接，還和靳少那樣的人在一起，家裡人能不擔心嗎？爸爸還說讓你來這邊照顧我呢，你倒是好，別說照顧我了，你不給我惹麻煩就已經很好了！你昨晚是不是和靳少睡了？你說實話！你怎麼能這樣呢小書？你纔多大？你就這樣不檢點？”
我真是被她說得氣不打一處來，可是卻無力反駁。她從小口齒伶俐，得理不饒人，在爭吵這件事上我向來都不是她對手，所以從小到大每一次我們姐妹兩發生爭執，她總能第一時間挑出我所有的毛病，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以至於我在爸爸的眼裡從來都是一個不爭氣的孩子。
“小畫，你這樣說有點過了啊。再怎麼樣，你姐姐現在這麼辛辛苦苦賺錢供你讀書呢。”雖然從未和小雪明說，但是小雪多少知道點我心裡的苦，實在看不過去所以幫腔了兩句。
“小雪這事兒是我們家的家事，你別插嘴。你不知道，我姐太單純了，社會險惡她根本不懂。今天這事兒必須給我解釋清楚，要不然我爸會難過死的。”小畫再次說道。
我的心在那一剎那從頭涼到了腳底。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我洗個澡，差不多該上班了。”我不想爭辯什麼，也不想見到小畫這一副模樣。
“你站住！”她一下攔住了我不讓我走，她說：“你看你，每一次說你都是這副樣子。你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要是不告訴我昨晚你去了哪裡，今天就別想出這個門。”
“我丟了工作對你有好處？你下個月的伙食費少兩百你樂意嗎？”我看着她，冷冷問道。
每一次我如果真的生氣，我的語氣會特別地生冷。而我一旦這樣，她便會心生膽怵，稍微有所收斂。
她的眼神飛快地閃爍了幾下，但是她還是直直地攔在我的前面，她說：“潘如書我是爲了你好，你和靳少那種人糾纏在一起對你沒好處。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麼身份，你覺得他會拿真心對你嗎？”
她見我面無表情，頓時又換了另一副腔調，她說：“爸爸現在很生氣，告訴我這幾天天氣冷，媽媽又住院了。你我如果再不爭氣，爸爸遲早會被我們氣死。從小到大，你自己也知道，就你讓爸爸操心最多。你自己去和爸爸解釋吧，我也不管你了，反正我也管不住你。”
我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我擡起頭看着她問道：“媽媽又住院了？昨天我打電話回去媽媽還說一切都好，怎麼可能？”
“還不是爸媽怕我們擔心，所以不告訴我們。今天爸爸氣極了，這才說出來的。你趕緊給家裡打個電話吧！”小畫氣呼呼地說道。
“小畫，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我說。
“幹嘛？”她沒好氣地問道。
“以後別什麼事首先去爸爸那兒告狀行嗎？你有什麼要求就提，我都答應你。我就這麼一個要求，也請你答應我。”我說。
她的眼睛飛快地眨了幾下，緊接着她說：“那行，你給我把我上次看中的那一套護膚品買了，我就幫你在爸爸面前說好話。”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買護膚品？你不知道我們家現在有多難嗎？”我簡直無語，卻拿這個妹妹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你不答應就沒辦法咯！也不是我非得去爸爸那兒說你什麼，是你這樣不懂事真的讓人很擔心的。人家知道的都以爲你在h城照顧我，不知道其實都是我在照顧你……”她喋喋不休地說道。
我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了，我說：“行，你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想辦法籌錢。”
她頓時就閉上了嘴巴，一臉笑嘻嘻地說：“那好吧，不過該追究的事情還是得追究。你先去洗澡，洗完了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不想再和她多說什麼，走進洗手間裡關上門，用冷水狠狠沖洗着自己的身體，對於生活有一種說不清的迷茫。
從小到大父親對我不分青紅皁白便苛責的態度成爲我心裡最大的陰影，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犯錯，生怕被父親苛責，生怕那條長長的竹鞭毫不留情地抽在我的身上，生怕父親嘴裡蹦出那一句“你有你妹妹一半也好了……”
可還是得去面對啊。
洗完澡後，我在衛生間裡清洗我和小畫換下來的衣服，客廳傳來小畫看連續劇哈哈大笑的聲音，小雪走進來化妝，特意把門關上，小聲對我說：“小書，你怎麼就任由你妹妹欺負呢？”
我訕訕一笑，我說：“哎，沒什麼，都習慣了，她就這個性格。”
“你啊，就是太老實了，什麼事情都放心裡，其實不要這樣的好，哪怕姐妹之間，也不能一味讓着。”小雪勸誡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小雪。”我擡起頭衝她笑了笑。
她也笑了，她說：“多爲自己想想吧，真的。人還是要爲自己着想。”
“嗯，現在是非常時期，我答應爸爸要供妹妹讀書，我就得做到。”我笑着說道。
小雪聽我這麼說，頓時也不說什麼了，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說：“別太慣着你妹妹，聽姐一句勸。”
小雪是歡場女子，向來說話都是沒個遮掩的，玩笑話葷段子張口就來，這麼誠心誠意地對我說話還是第一次，讓我心裡不由得一暖。
我知道小畫不問出實情是絕不會罷休的，於是洗完衣服之後我告訴她我出門買點日用品，之後便乾脆沒回家直接去了會所上班。到晚上七八點鐘的時候，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給父親回了個電話。
“爸……”電話接通後，我怯生生地喊了一聲。
“你還知道給我回電話？剛出去上班就在外面野，你妹妹說你昨晚跟人跑了是怎麼回事？”我剛開口，父親的咆哮與不滿便透過電話傳了過來。
我一瞬間眼裡噙滿了淚水，握着電話手不停地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妹妹剛上大學，老是打電話過來訴苦說同學們什麼都有就她最可憐最寒酸。家裡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你也知道，爸就指望你多賺點錢，能夠讓你妹妹日子過得好一點兒，能幫上家裡一點忙。如書你要懂事，你是做姐姐的，你知道你媽最近又住院了嗎？你爸辛辛苦苦一點工資錢都給你媽治病了，你要是再拖家裡後腿，這日子就沒法過了。你看你妹妹，從小到大就沒讓我操過心……”父親苦口婆心地在電話那頭耐着性子規勸我，彷彿我是多麼不聽話懂事的女兒。
他向來如此，妹妹說一句話頂得上我十句話，從小到大我習慣了背黑鍋，也習慣了父親眼裡這樣的我。
“我知道了，爸爸。”我哽咽着迴應道，擡頭望着天上的那一輪彎月，把無數的委屈悄然灑在這一片清冷的月光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