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飛快看了一眼東方擎，然後又迅速將目光收了回去，彷彿多看一眼就會讓自己的決心產生動搖。

大約是夏沫臉上的驚訝表情太過明顯，東方擎回頭來看着她，解釋起來。

“正好有點事情要回來，就順便接你一起去了。”彷彿冰山消融，東方擎刀刻般的面容上帶着一絲淺笑，車內陰暗的氣息都融化了不少。

就算是遲鈍如夏沫，也可以猜到東方擎是特意爲了接她纔回來一趟。不過她可不會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徒增煩惱。

“放心，那家餐廳你一定會滿意的。”東方擎主動找話題，夏沫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聽到。

在這光線陰暗的車內，夏沫總覺得東方擎就像是一個已經蓄勢待發的猛獸，在等待着獵物自己跳進狩獵範圍，而她就是那隻猛獸所一直等待着的獵物。

夏沫站在車門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坐了進去。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這輛車比的後座比平時常用的那輛還狹窄一些，兩人坐在同一排，胳膊稍微一動就會碰到對方。

爲了儘量避免和東方擎產生身體上的接觸，上車之後，夏沫一直緊緊貼着車門的方向，生怕一不小心就落入了東方擎的魔掌。

車輛緩慢地啓動，平穩行駛起來。坐在車內幾乎感覺不到車輛在行駛，猶在平地，十分安靜。

“怎麼樣？今天看的書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東方擎打破沉靜，詢問起來。

夏沫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簡短道：“恩，挺好的。”

“有什麼的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呢，畢竟這東西我也專研了很長時間。”

“好的。”這句好，自然是敷衍的，自從開始研究這方面的內容起，夏沫就從來沒有主動向東方擎提過問題。

無論東方擎如何努力的尋找話題，夏沫始終用最短的話語來回答他，東方擎若是在某一個問題上多說兩句，她就會保持沉默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在一方如此不配合的情況下，縱然是素來以口才著稱的東方擎也有些束手無策，只好放棄了找話題。

很快，車內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兩人都沒有說話，只能聽見兩人淡淡的呼吸聲。

夏沫爲了避免尷尬，頭一直看着車窗外，雖然外面一切漆黑，幾乎什麼都看不到，她依舊看得津津有味，半點沒有想要回頭的意思。即使沒有回頭，夏沫也能感覺到，東方擎的視線一直焦灼在自己身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過了好半天，夏沫才感覺到東方擎那滾燙的視線才從自己身上離開，她小小的鬆了一口氣，可是心裡依舊沉甸甸的，並沒有因此而覺得愉快。只能在心底祈禱着，快一點到達目的地。

可惜的是，上天並沒有眷顧夏沫，車越開越偏，似乎這條道路沒有了盡頭，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可以到。

夏沫只好咬牙假裝車內只有自己一個人，努力當東方擎不存在。

本來以爲兩人就要這樣以絕對沉默的狀態到達目的地，忽然間夏沫聽到了一聲低沉的嘆息，外加一句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低語。

“老婆，我該拿你怎麼辦。”

夏沫身體一僵，慢慢順着聲音望去，只見東方擎靠在椅背上，頭微微揚起，手臂擋在眼前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從他周身散發出的疲憊可以猜測出，東方擎此刻的表情一定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和夏沫記憶中相比，東方擎又瘦了很多。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讓東方擎開心起來，可是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只能又閉上嘴巴，繼續保持了沉默。

而東方擎似乎也沒有指望夏沫會給自己什麼迴應，他繼續自言自語：“到底要我怎麼做，你纔可以原諒我。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可以告訴我，該怎麼辦嗎？”

那一瞬間，夏沫感覺到心底某個地方生疼生疼的，她閉上眼睛想起來夢中那個的對着自己笑的十分燦爛的小女孩。

怎麼辦？夏沫在心底問了自己同樣的問題。

可惜的是，就連她也沒有辦法給出答案。

失去的孩子至今沒有人可以爲她主持公道，孩子的爸爸居然還站在仇人的那一邊，那她又該怎麼辦？誰又可以給我一次機會救救她的孩子？

到現在，都還覺得這一切是她在無理取鬧嗎？

千言萬語積累在夏沫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但是她每一句都不願意告訴東方擎。她只能選擇閉上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看也不聽。這樣就不會難過。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車終於停了下來。

這是一家隱藏在山間的私房菜館，環境優雅，小橋流水，古香古色，就連門口接待的服務員都是一身改良漢服，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一輛接着一輛的豪車在門口停下，然後又開走，出入其中的客人們各個都穿着精美的小禮服，非富即貴。

東方擎迅速下車，爲夏沫打開了車門後，伸出自己的手腕示意夏沫挽着。夏沫自然不會乖乖就範，下了車後她假裝沒有看到東方擎表露出來的意思，徑直往前走着。

卻被東方擎不容置喙的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扣。明明東方擎用力不大，可是夏沫覺得自己的手像是被黏住了一樣，努力掙脫了幾次，都沒有掙脫開。

而這個時候，旁邊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東方擎的出現，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爲了不讓其他人察覺到異樣，夏沫只好放棄掙脫，乖乖任由東方擎牽着。一直沉着臉的東方擎，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人見東方擎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笑道：“天啊，擎少，您也來了啊，真是沒想到您會來捧場。”

東方擎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有料到自己會在這裡遇到熟人。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安靜的空間和夏沫好好聊聊，而不是閒雜人等出沒打亂他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