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帶着粗重呼吸的聲音，就像是魔音一般的，紮根在了她的耳朵裡頭，一遍遍的迴盪着，環繞不斷。
穆言歡的眼睛睜大着，黑亮的眼瞳顫動着，裡面彷彿有什麼東西漸漸析出，是驚恐……以及被苦苦隱藏多年秘密被人一點一點剝出現實的抗拒。
怎麼可能呢……這是在開玩笑吧？奶奶這是在騙她的，是吧。
這些都是騙人的！
那些事情，怎麼可能還會有別人知道！
十幾年來，奶奶從來沒有表現出過任何的異常，就如同言歡自覺毫無破綻一般，從來沒有在穆家老太太那處得到過什麼不一樣的對待，如果老太太早就知道了她不是啞巴的事實，爲什麼不戳穿呢？還要在那幾年縱容着穆家花費人力物力替她尋找醫生和治療的途徑？
還有……當年穆京和媽媽的事情，老太太知曉以後，怎麼會一直瞞到現在，按照老太太的性格，一定會將她們姐妹兩趕出穆家，也絕對不會讓媽媽好好的呆在穆家的園地裡頭……
可是閒雜，她竟然說她什麼都知道。
言歡嚥了口唾沫，不敢繼續深想下去，而穆老太太，也沒有給機會言歡繼續胡思亂想。
老太太竭力的睜開着眼睛，她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根本就不會浪費一分半秒的時間，忍着痛苦，一字一句的吐字。
“當，當年，他們gou且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警告過了穆京那逆子，可沒想，等到他哥哥出，出事以後，反而變本加厲了……”
言歡雙手扶在了病牀的兩側，掌心下柔軟的墊子，此時竟讓她覺得帶刺一般，尖刺的令她想要推開退離，可身後壓着她背脊的那隻手，不給她任何機會。
彎腰弓身的動作，讓言歡的身體竟開始發麻了，縱然如此，也比不過她聽着老太太的言語麻木。
老太太艱辛的喘着氣，緩過來之後繼續斷斷續續的說着。
“爲寧爸爸去了，家族和公司都有所影響，縱使我痛恨穆京和葉湘蓉的那些醜事
，可，爲了公司，我不得不隱忍下來。”老太太說出了選擇隱瞞當年事情的原因，言歡抿緊了嘴，漸漸轉白的臉色，已經說明她對老太太所言真實性有了自己的判斷。
“是穆家的列祖列宗有靈，知道我撐着一個家爲難，替我收拾了葉湘蓉，將那個蠱惑了我們穆家男人小jian人帶走了，呵呵，多好，根本用不着我費力，她自己就病死了……”
看着氧氣罩下枯老面容上的笑容，那種好似復仇後得到的勝利，刺着言歡的雙眼。
她握緊了拳頭，含在眼眶裡許久的熱，因聽見母親被人羞辱而被激發了出來，她身子微微顫抖着，聲音也在那一剎那破口而出。
“不！我媽咪不是那樣的人！是穆京，是他逼她的，不是的，我媽咪不是那樣的！”
清脆又帶着某種剋制怒氣的聲音在病房裡響起，老太太半眯着的眼睛裡閃過一瞬的光，並非詫異，而是一種欣慰。
老太太知道，逼着穆言歡開口，已經是她目的成功一半了。
“不是的，我媽咪根本就沒有做什麼，是穆京，是他逼着我媽咪……”像是陷入了某種魔障一半，言歡喃喃不斷的低語着，熠熠的黑眸也開始飄渺着，不安竄動。
老太太擡起了那隻被插着吊瓶輸液的手，一把按住了言歡的肩膀，她手臂擡高，透明細管中漸漸有血往回流着，那抹紅色將言歡發亂的理智重新換回。
“血，放下，你快放手！”言歡語無倫次的說着，她想要推開老太太的手，又怕自己的力度會讓老人受傷，一時手足無措。
“穆言歡，我讓，你進來，是要你顧念着我們穆家養育你十幾年，讓你母親葉湘蓉死後也能，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塊地裡，看着這些情分，我要你在我面前保證，以後不管穆家出了什麼事，不管爲寧做了什麼，你穆言歡，都必須用盡一切辦法讓穆家和爲寧安然無恙。”
老太太的氣息越來越弱了，她抓着言歡，說的字字堅定。
“不，這些不能……”
“我要你給我保證！我們穆家都是因
爲你母親和你們姐妹才蒙羞的！難道你要做不知回報的蛇，眼睜睜的看着穆家沒落！”
許是言歡的遲疑，讓老太太激動了起來，她驀地仰起了半個身子，那張枯槁的老臉因爲生氣憤然而猙獰了起來，不斷的靠近了着言歡。
“穆言歡，如果你不答應我，我死了以後，也會化作厲鬼纏着你們，我死不瞑目，讓地底下的葉湘蓉不得好過，而你……我也詛咒你，讓你們姐妹不得善終！”
世界上最惡毒的話，不過如此了。
一個臨死之人，竟然帶着如此之大的惡意戾氣，這是多麼的可怕！
此時此刻，言歡覺得顫抖的不止是她的身體，連她的心臟，也在顫慄着，因爲穆老太太的這番惡言，這死不瞑目的詛咒。
“穆，言歡！你聽見沒有，你如果不答應，我死了也不會讓你們好過，沒想到啊，我縱容了葉湘蓉那個jian人，竟然還好心的把你們姐妹倆撫養成人，果然jian人的種就是jian！哈哈，是我瞎了眼，是我瞎了眼吶……”
老太太低低的哀嚎着，發出那種類似於臨死前的悲慘低鳴，不知何時，壓在後背上的手滑了下去，言歡有所察覺後，便立即推開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身上桎梏一鬆，言歡踉蹌着往後退了幾步。
心率的跳動已經超過了正常的速率，言歡捂着胸口，看着老太太開始又哭又笑的喊着作孽，活該……
言歡正不該如何時候，猛地聽見牀頭邊上的機器嘀嘀嘀的大作起來，言歡雙腿一軟，剛要走前去查看，病房門就猛地被推開了。
進來一羣白色衣服的人，打頭的是剛剛出去的那個護士，他們都直接朝着病牀走去，動作迅速分工。、
“病人呼吸減弱——”
“心電圖速率出現異常——”
“啓動緊急救援！”
混亂中，言歡被一個護士推出了門外，穆爲寧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臂，一邊着急的看着病房裡頭的情況，一邊低頭輕聲安慰言歡，“沒事的，言歡你不用擔心，奶奶會好好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