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眼睛裡頭像是蒙着一層紗一般，恍恍惚惚，朦朦朧朧，她看着穆言歡，又像是在看着那些已經逝去多年的過往。
“穆家阿哥去的比我老伴兒早幾年，那會兒站在穆家阿哥的病牀邊上，我是第一次看見老伴兒哭的那麼傷心，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啊，老伴兒心裡一直都記掛着穆家阿哥，感激着他對我們的幫助，一直想着要回報穆家，可是都沒有什麼機會。”
“老伴兒去的時候，就一直跟我念叨着和穆家結親的事情，兒子們沒有辦法，總還有孫子孫女不是？幸好呀老大家爭氣，生了孫子孫女，而剛好穆家有個孫子，那個時候老伴兒就想着要撮合這兩個孩子了。”
“可惜啊……”老太太嘆了口氣，“那時候穆家還沒有到現在今天這樣的困難，穆家老太太又是硬氣的人，兒子媳婦去得早，一個人撐着一個穆家，孫子的婚姻大事，她還不想那麼早定下，老伴兒也不想得面前穆家嫂子，就把注意打到了穆家女兒上頭。”
言歡定定的看着老太太說着這些往事，聽着老一輩人家的那些糾纏，心裡頭的滋味有些複雜了。
“其實啊，我們都知道你和你姐姐不是穆家親生的女兒，可老伴兒走的時候心願一直都在，我們不忍他去了還一直記掛着，纔不得已勉強你和小琛在一起。”
老太太揉着言歡的雙手，言歡低頭看着，老人家的手掌有些瘦弱，骨頭凸起來，青筋血脈亦是明顯，又是忍不住的眼睛發熱。
這樣的感覺好久沒有過了，這樣溫暖的雙手這般護着她，好久沒有過了。
“這裡沒有別的人，也不要吧奶奶當成是外人，言歡吶，說句心裡話，你對小琛，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熱淚盈眶中，對上了老太太期望的雙眼，言歡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傻孩子，哭什麼呀？是不是委屈了呀？”老人家可被姑娘的眼淚給嚇壞了，連忙哄着，“要是真在小琛那裡受委屈的就跟奶奶說啊，奶奶一定不會護着那個小子，奶奶知道對不起你們，尤其是你一個女娃子，奶奶愧疚，心疼你，可是孩子啊，你也會體諒奶奶
的用心，對嗎？”
如果喚作了別人，肯定早就鬧起來了。
可是這人是穆言歡啊，一直替別人着想的濫好人，穆言歡啊！
言歡自己擡起手擦着眼淚，‘不是的，奶奶，我沒有怪過您，真的，這件事上，我誰都沒有怪過。’
怪只怪過她自己，太無能，不夠優秀，不能爲養育自己十幾年的穆家做出更大的貢獻，所以只能用這樣的法子，來回報家人。
‘奶奶，我和祁仲琛的相處雖然不是很好，可是也不會差到什麼地步，我和他在一起，可以的。’
老太太捧着女孩兒帶雨梨花的小臉，心疼的揪揪的緊着，“好孩子啊，小琛能娶到你這樣的孩子，是他的福氣啊……”老人是人精，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言歡心裡是真樂意還是假高興？可是這孩子把什麼委屈都往自己肚子裡吞，自己承受着，還處處替別人想着好的，這樣的心胸和氣度，能是一般人有的？
不過說句實在話，是傻啊。
“小琛也是個好孩子，你和他好好相處，時間長了，相信你們都會看上對方的。”
“孩子啊，奶奶喜歡你，心疼你，你和小琛結婚了，就算是圓了奶奶和你爺爺的一個念想了，你們能和和美美的過下去，我們老人家都替你們感到高興，可要是真的……勉強不了，奶奶不是古化的人，等你們真的覺得不合適了，處不下去了，要是奶奶還在，就給你做主，讓你離開祁家，也保證別人欺負不了你不會看低你，要是奶奶沒有那個福氣活的長久，也會讓老大他們善待你，有什麼不好的，也不絕不會讓你一個人自己忍着，知道嗎？”
老太太這番決定，無疑是給了穆言歡未來的一個堅實保證。
不管她能不能和祁仲琛幸福美滿，都不會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
這是老人家對這個小姑娘最深最重的虧欠，也是唯一能對她的彌補了。
一邊是老伴兒，一邊是道德情意，老人家實在是難以做到兩全。
老太太的話給言歡帶來無比的震驚！被冷漠對待慣了的心，現在一下子被關心的溫暖包圍了，言歡感覺到了
被人在意和重視的那種幸福感，很強烈，很真實，不是夢中奢求的那種虛無……
‘奶奶……’
言歡更加用力的哭了起來，這些眼淚流的很洶涌，可都不是悲傷的，而是喜悅的，感動的。
她穆言歡，原來也有這麼一天。
不僅僅是朋友對自己的關心，而是一種近似於家人對自己的疼愛。
言歡撲在老人家的懷裡無聲的哭着，緊緊的抱着老人乾柴的身子，就想抱住了茫茫大海中唯一救生的浮木。
這是她的希望，唯一的希望啊！
她已經不記得了，這樣的感覺有多少年沒有過了，自從母親離開之後，那種被小心呵護的感覺，那種被溫暖疼愛的感覺，言歡再也沒有奢求過了，即使在姐姐穆言熙那裡，她都未曾得到過。
而現在，給與她這些久違溫馨感觸的老奶奶，而非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僅僅見面了幾個小時，僅僅在一起吃了頓飯……可是，卻如同親人的存在！
‘奶奶，謝謝您，謝謝您……’言歡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如果可以，她更想用聲音說出來。
老太太抱着哭的不能自已的言歡，眼裡一片慈祥的疼愛，輕輕的抱着她拍着安慰，“孩子不哭哦，不哭了啊，奶奶在，奶奶會保護你的……”
兩個人在房間裡帶了將近兩個小時，若不是祁仲琛等的不耐煩了，都不會過來敲門。
“奶奶，你藏着我的媳婦在做什麼呢？”
祁仲琛推開門，瞧見老太太正給穆言歡的脖子上戴項鍊，正巧聽見動靜，兩個人都回過頭來。
“奶奶，穆……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祁仲琛剛走近幾步，言歡哭的紅腫的一雙大眼睛就讓他皺起了眉頭。
老太太走過去，將那金項鍊塞到了祁仲琛的手裡頭，“你來了正好，你媳婦可真是油米不進，奶奶給點首飾都一直不肯要，你去，給她戴上。”
祁仲琛拿着項鍊，走到了穆言歡的面前。
眼睛紅得跟水蜜桃能一較高下的女孩，見高大的黑影一下子就籠了過來，小鹿般驚慌的低下了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