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當家說，他的心是活着的，淡淡的一句話，彷彿帶着某種堅持已久的執着，指着他心臟的位置，彷彿在感受自己心臟跳動的感覺，證明，他還活着。

慕晴怔住，並不是那麼的理解他的世界，她在一刻，內心百味雜陳，多種思緒多種心情交雜在一起，複雜十分。

她好像在這一刻，看到了他那黑暗殺戮的過去，掙扎在地獄，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伴隨他的，只有無盡的黑暗寂寥。

他是萬惡之人，同樣的，也是可憐之人。

慕晴突然的想到了自己的過去，掙扎在最底層最無助絕望的底層，她一個女孩子，那個時候才幾歲，母親死去，她一個人也不是撐了過來麼？

六歲母親去世，八歲去了孤兒院，之後又輾轉來到了慕家，本以爲會有一個溫暖的家庭，結果，等待她的是另一個地獄。

所以啊，與九當家不同的是，她的心，早已經死了，在無數次掙扎無果之後，看透這冷漠的世界，已經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她的人生，在沒有遇到厲禹風之前，一直身在地獄。

而現在，似乎，她已經被厲禹風拯救出來了，她也有了新的希望，不至於活的連自己都覺得空虛無助，以前沒有任何人可以給她依靠，可以讓她收起一切防備，現在，或許，她不會再那麼累了吧。

“就這樣繼續下去吧，如果人生的結果已經註定，那麼過程也儘量好好活吧。”

慕晴轉頭，看向那洶涌澎湃的大海，海浪翻滾，沒有盡頭，讓人看不到底，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儘量不要太委屈自己，不管最後結局怎麼樣，最起碼，現在隨心所欲，活的肆意瀟灑一些吧。

過去，就是揹負太多，把一切好的不好的全部往自己身上抗，活的那麼累幹什麼，既然已經選擇已經註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何必再在乎那麼多。

而，九當家，他活的或許太過沉重。

九當家微微側目，看着慕晴的側臉，她看着海的遠方，眸光悠遠悠長，嘴角上揚的淡淡的弧度，與那大海的洶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柔化了片刻冷寂。

他注視着她的側臉，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和一個人說話獨處，沒有任何戒備，輕鬆的在一起，久違的放鬆。

“你喜歡海？”

九當家也隨着慕晴的目光看向那海面，眸光淡薄。

慕晴點點頭，“小時候都是在電視上或者書上看到，加上在f國那次，我這是第二次看到海，我喜歡大海，因爲它會給我一種自在無憂無慮的感覺，一眼看過去，什麼煩惱都會忘記。”

記得小時候每次有不開心或者不順心的事情，她總會看着書籍上對大海的介紹和照片，總會讓她心情平和下來。

沒想到，就在南城，竟然也有大海，可是她卻從沒沒有聽別人提起過，或許只是她不知道吧。

“我也喜歡。”

他看着大海深處，彷彿透過大海看到了什麼人一般，或者說，是因爲什麼人喜歡他才喜歡。

慕晴見過他這個眼神，上次在f國，他也是這樣的眼神，在思念着對他而言異常重要的人，上次她提到一句他便整個人都亂了，可想而知，這個人對他有多麼的重要。

可惜，可能已經不在了，否則他不會是這種無意識悲涼的狀態。

“小時候，她說過要讓我在海邊給她建一棟房子，她想住在海邊。”

九當家聲音輕輕淺淺的，有些淡漠有些清冷，彷彿在訴說別人的事一般，可是，慕晴知道，這個人，對九當家真的很重要，因爲她想，所以，他都給她做到了。

“然後呢？”

慕晴很好奇牧之逸的過去，覺得像他這樣的人，過去一定也是刻骨銘心的。

讓這樣一個無情冷血的人記了這麼久。

“她說，等我給她在海邊建好房子的時候就嫁給我。”

說道這裡，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慕晴彷彿看到九當家的脣角似乎微不可察的揚了揚，轉瞬即逝，雖然看不見他的長相慕晴卻有種被驚豔到的感覺，霎時間花開遍地美不勝收。

“所以，我只要來到有海的地方，我都會給她建這麼一棟她想要的房子，我去過很多有海的地方，有海的地方，就有她。”67.356

九當家似乎在懷念着什麼，說到他口中的那個女人的時候連周身的氣息都是柔的，淡化了他那一身肅殺的血腥氣，整個人似乎都變得鮮活起來。

慕晴不由得有些羨慕那個女人，讓這樣一個男人如此銘記。

“你很愛她？”

慕晴看着九當家，問了這麼一句，愛這個字，太沉重，卻也是一種沉甸甸的幸福。

九當家似乎是迷茫了那麼一下，稍稍遲疑了那麼兩秒鐘，似乎是突然醒悟一般。

看向慕晴，對上她的眼眸，薄脣動了動。

“愛？”

他似乎對這個字眼十分陌生，不明白慕晴口中說的愛是什麼，或者說，是不明白他過去對那個女人的執念其實是愛，他從未這麼想過。

他的人生裡，從未接觸過這個字眼，十分的陌生。

慕晴點點頭，嘴角揚了揚，“嗯，愛，讓人變得柔弱變得堅強變得幼稚也變的幸福的一個東西。”

在她明白自己對厲禹風有感情以後，她就處於這樣一個狀態，變得，不像她自己了，或者說，是對他放下了她的一身防備鎧甲，去信任他依賴他。

愛，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可以是弱點，也可以是堡壘。

九當家那雙淡薄的眸子似乎涌現一種迷茫，是對他過去對那個女人感情的迷茫，他從未想過，也從沒有理解過，他的人生裡，從來沒有接觸過這個字眼，所以他並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情。

“我，愛她？”

他問，他不懂愛是什麼，只知道他想和她在一起，守着她保護着她，讓她只屬於他一個人，只對他一個笑，只看着他。

慕晴對九當家這種迷茫不由得覺得好笑，這樣一個強大的男人，竟然會不理解感情這種東西，看來比她還卻一根筋啊，情商指數爲零。

喜歡了一個人這麼多年，竟然還不知道他自己對那個女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嗯，你是不是總是想在她身邊？總想看到她，總想親她，記得她所有喜歡的東西，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你戀愛了，嗯——應該說已經戀愛了很久了。”

慕晴說着，她都快成一個情感專家了，她在別人面前是小白，但是九當家比她還小白，她頓時有種牛哄哄的感覺，頓時覺得自己高大起來。

“我——愛她——”

九當家彷彿是恍然大悟般，這麼多年才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小時候她說喜歡殺手，會保護她，然後他走上了自己不喜歡的路，原本可以選擇不繼承黑手黨帝國的，但是，因爲她一句喜歡，他做了這麼久他不喜歡的事。

他確實是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她所期望的，他全部現在已經給她實現，可是，她卻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愛呢，很偉大，這麼說吧，就算是到了死亡邊緣，如果只能一個人活着，那麼，那個人就會義無反顧的去死，把活的機會留給他愛的人。”

慕晴有些笨拙的解釋着，在她的感情觀裡應該是這樣的吧？

九當家似乎蹙了蹙眉，似乎不太理解慕晴的話，“不是應該一起死嗎？”

“埃？啥玩意兒？”

慕晴也愣了愣，對九當家的話有些轉不過彎兒來了。

“如果會死的話，不是應該一起死嗎？如果，真的到了那種境地，我會選擇讓她和我一起死。”

九當家淡淡的說着，輕描淡寫的話，卻是一種偏執，可以看出他的感情觀很極端，不是讓另一半活着，而是陪他一起死，在慕晴看來——太偏執了。

“你的想法，還真是特殊。”

慕晴有些無法理解，下地獄也要拉着你一起下的感情……這種感覺有點感覺奇怪，愛的太過極端了。

“與其讓她一個人面對這個世界，和我在一起不是更好？”

九當家的感情世界沒那麼複雜也沒那麼沉重，也沒那麼多大愛無私，他只是遵循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與其是痛苦離別，何不選擇依舊在一起？他是搞不懂那些選擇一個人去死的人，只會讓留下的那個人痛苦。

“也對，你這麼強悍，去了陰曹地府也絕對會稱霸一方，說不定還能混個官差，嗯，這很強勢。”

慕晴想想都覺得搞笑，覺得像九當家這種人下了地獄也絕對會搞的不安寧。

“那那個女人呢？”

想到了什麼，慕晴終於問到了重點上，既然感情這麼偏執如狂，那女主人公爲什麼不在他身邊？

九當家目光又看向了海的遠方，一瞬間變得深沉複雜，一種無言的悲涼蔓延開來。

“我丟了她。”

他說，他弄丟了她，她的一切苦難災難全部都是他帶給她的，讓她置身地獄，而他當時卻沒有可以保護她的能力，只能讓她遭受一切苦難。

所以，他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