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在收拾東西的手，很明顯的就是一頓。
他們父女相認的這段時間裡，兩個人都一直心照不宣的從來沒有提起過母親。
但現在，父親還是提出來了。
顧念的心裡面有些亂，要說她現在還有什麼煩惱的話，那大概就是這個了。
說實話，母親現在的狀況真的不是很好。
她曾經也相信只要她繼續努力不肯放棄的話，就一定會有奇蹟出現的。
然而，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了，母親還是沉睡着，一點起色都沒有。
最重要的是，她再次見到母親的時候，母親就是植物人，甚至連一句交代的話都沒有。
換句話說，顧念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母親到底是怎麼想的。
依稀還記得當年她在和蕭宸昊訂婚的時候，在後花園看到母親和葉晉文之間的關係。
那個時候不管她怎麼去旁敲側擊的，母親就是不肯鬆口說一個字，堅決否認他們之間認識。
而且在她們母女兩人相依爲命二十多年的日子，母親從來沒有提到過父親，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母親已經將這些都放下，不再想要見到父親了。
所以，她現在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父親的問題，要說出拒絕的話於心不忍，可是同意的話，對母親的病情會不會有所影響呢？
“念念，讓葉部長去吧，讓他去看看媽媽，我想媽媽也一定會想要見到自己心愛的人！”
在這件事情上，很顯然的蕭漠北考慮的比顧念要成熟的很多。
他並不認爲顧沁柔一直不提起是因爲想要忘記，相反的，很有可能這份感情一直就在她的心底。所以纔會打心底裡面都不想再和葉晉文扯上任何的關係。
有時候一段感情錯過了，尤其是在得知對方過得很不錯的時候，還可以默默的放在心底的。
顧念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意識，但是蕭漠北向來是睿智的，他會這樣說一定就有她的道理。
所以，她思考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爸，但是你要答應我，要是媽媽……”
“我答應你！”
葉晉文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他的心裡面同樣也很清楚的知道，當年他沒有堅持自己的選擇，現在也不該奢求阿柔的原諒。
但是到了他這樣的年紀，已經沒有其他的身外物可以去在乎，就想要在自己在乎的事情上面下點兒功夫了。
一路驅車到療養院，顧念一直很安靜。
蕭漠北倒是提前打電話通知了馬陸和櫻子，所以他們到的時候，馬陸他們已經站在院子裡面等候。
“馬陸，這些日子以來辛苦你照顧阿柔了！”葉晉文一下車就先向馬陸表達了他的謝意。
馬陸笑笑道：“葉伯伯，你太客氣了，我和念念情同兄妹，柔姨又是看着我長大的，我現在能幫她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
馬陸現在除了偶爾會回家去看看之外，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和櫻子住在療養院裡面。
一來是因爲這些年習慣了，二來也是因爲只有他親自在，顧念纔會放心。
要不然以顧念的脾氣個性的話，只怕是會自己跑過來，那樣的話蕭漠北大該也是不願意的吧。
這一次，葉晉文進去，連帶着顧念和蕭漠北也跟着一起進去。
一進去，葉晉文就人不知老淚衆橫。
儘管之前蕭漠北已經簡單的和他提到過關於顧沁柔的狀況，但是當自己親眼看到阿柔全身上下插滿管子的時候，心還是狠狠一緊。
“阿柔！”剛一開口，聲音就有點哽咽。
顧念示意他先等一會兒，她要先跟母親說上幾句。
她輕輕執起母親的手，微笑着說：“媽，對不起，我又好幾天沒來看你了，因爲你就像是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一直賴在牀上不起來，所以念念有點生氣。”
“媽媽，今天我來看你，我不是一個人過來的，漠北來了，還有……我爸他也來了……媽媽，人家都說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但是我這件小棉襖卻不知道媽媽你在想什麼！”
“媽媽，我不知道你的心裡面到底還有沒有爸爸，但是我想告訴你爸爸對我真的很好，要是你也覺得這樣很好的話，那就起來我們一家人一起很開心很幸福好不好？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好的話，那就更要快點醒過來纔對，要不然你一直賴在牀上，我可就跟爸爸比較親了……
顧念一開始的時候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說到後面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就哽咽了。
“媽，我爸說，他有很多的話想要對你說，你要不要聽聽看？”
“阿柔，我是晉文，就像我們的女兒念念說的那樣，我不知道你現在還想不想看到我，但我還是來了！”
葉晉文簡單的說了幾句之後就開始一點一滴的回憶起往事：
“阿柔，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嗎，你安靜的站在學校操場白楊樹下面偶爾不經意的張望，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就是那最初的那一眼，我就動心了。從那以後，我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能想到你淡淡的笑意。
我同宿舍的幾個兄弟都說我是瘋了，可我就是願意爲了你瘋。
那個時候的你，有着那麼多的追求者，而我就只是其中的一個，我生怕你會看不到我，所以寧願去做些譁衆取寵的事情也一定要讓你多看我一眼。
後來，功夫不負有心人有心人，我終於追到你了，我發誓我這一輩子都會好好的珍惜你。
我們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那麼的甜蜜。
然而就像小說裡面所寫的那樣，所有的美好時光都是那麼短暫。
我畢業了參加工作，告訴你等我存到第一筆錢就一定娶你爲妻，那時候你嬌笑着說我是臭不要臉，明明就沒有答應過要嫁給我。
但是我知道，你雖然嘴巴里面這麼說，心裡面卻還是甜蜜蜜的。
爲了看到你如花的笑顏，我不在乎辛苦一些，多出差一趟就能早點兒取到心愛的女孩兒呢……”
葉晉文的語氣淡淡的，一點一滴的在回憶着屬於他和顧沁柔之間的那段回憶。
顧念也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的愛情也曾經那樣的唯美過，更沒有想到一向表現沉穩的父親曾經也是個癡情的人，爲了博得心愛的人一笑，竟然做盡各種各樣的傻事兒。
這樣的愛情放在現在，真的已經沒有可能發生了。
可是，顧念也在想如果故事永遠都只有前半部分美好的那一段該有多好啊！
“可是，那一天，等我出差回到家，看到的是我的母親遞給我的一封信，一封你寫給我的訣別信，甚至我連什麼原因都不知道，你就那樣離開。
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要發瘋了，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封信是我*着你寫下的。我只是想要找到你，親口聽到你對我說那些話。
然而，你就像是人家蒸發了一般，我怎麼找都找不到，當時的我並不知道你懷着我門的女兒在哪個角落裡面傷心難過。我只是覺得你的心好狠，就這樣用一封信就否決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後來，我結婚了。我想你肯定也結婚了。
每天晚上躺在我身邊的人不再是你，那種煎熬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沒有辦法體會的。我以爲只要時間再長一點兒，她就能取代你的。可是這一以爲就是二十多年，我還是放不下我心裡那個站在白楊樹下微笑的女孩……
和你的重逢讓我像個年輕的小夥子一樣，時常失去理智，很想要知道我缺席的二十年你到底過的如何，但是你對我的態度卻是那麼冷淡那麼疏離。我承認我又受傷了……”
葉晉文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顧念和蕭漠北就在旁邊聽了很多。
到了這一刻，顧念才明白，蕭漠北說的對，也許母親最想要見的人也就是父親。
這些年，她雖然表面上很堅強，甚至很多時候需要強顏歡笑，但或許她跟父親一樣，只是把這些美好放在了心底。
顧念覺得，他們之間仍然有愛情，只是中間相隔了太多太多的誤會。
“媽媽，你看我爸，一口氣就說了這麼多，原來你們的愛情故事那麼美，可你卻不願意告訴我！媽媽，我爸他已經知道當年的事情是一個誤會了，所以你不要再繼續裝睡了好不好？”
“媽媽，你從小就告訴我要勇敢的去面對一切，怎麼現在反倒是你賴皮了呢？還是說你把爸爸說的這些都忘記了呢？那你就該罰哦！”
顧念的眼淚忍不住就掉下來。
她的心裡面甚至都感覺到絕望了，她在母親面前說了那麼多，可是都這麼長時間了都沒有反應。
現在父親也說了這麼多，幾乎快要回憶完他們整段愛情了，她卻還是依舊那樣躺着，沒有半點反應。
媽媽，到底要我們怎麼做，你才能給我們一點兒反應呢！
葉晉文心裡面也難過，但不是絕望，他輕輕執起阿柔的另一隻手，貼在臉頰邊上：阿柔，你的晉文回來了，你揪揪他的耳朵吧！
在心底默唸這一句後，很清晰的看見顧沁柔的眼角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