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切爾收到的第一封電報是讓他與第二戰鬥艦隊保持接觸，但是儘量避免損失，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用與第二戰鬥艦隊決戰，以拖延時間爲主。對此，米切爾的理解是，斯普魯恩斯會在天亮後轟炸第二戰鬥艦隊。

可以說，這是非常正常的想法。

如果斯普魯恩斯不打算轟炸第二戰鬥艦隊，就沒有必要讓第32艦隊與之保持接觸，更沒有必要讓第32艦隊拖住第二戰鬥艦隊。

當時，米切爾沒有下令退卻。

在收到從倫內爾島發來的電報時，第32艦隊還沒有與第二戰鬥艦隊脫離接觸，所以米切爾也就沒有改變作戰方式。

僅僅半個小時後，米切爾收到了第二封電報。

這下，他有點迷惑了。

雖然電報中也提到，應該儘量與第二戰鬥艦隊保持接觸，但是卻有一處矛盾的地方，即得留在倫內爾島西南海域。

顯然，這是根本辦不到的事情。

第二戰鬥艦隊正在向北撤退，即便在米切爾收到第二封電報的時候，其航速已經降到了二十節以內，依然在第32艦隊雷達的探測範圍內，問題是如果要與之保持接觸，第32艦隊就得向北航行，也就不可能留在倫內爾島西南海域，在天亮的時候，肯定在內倫爾島西部海域了。

可以說，米切爾一下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更重要的是，此時已經接近凌晨五點，不管怎麼打，米切爾都得儘快做出決定。可要命的是，斯普魯恩斯沒有在電報中提到會不會在天亮之後攻擊第二戰鬥艦隊，甚至沒有提到會不會爲第32艦隊提供防空掩護。

雖然米切爾相信，斯普魯恩斯會爲他提供掩護，但是他自己都覺得這種想法不大現實。

別忘了，從一開始，斯普魯恩斯就把第32艦隊看得無足輕重，甚至認爲不應該派第32艦隊參戰。也就是說，斯普魯恩斯在必要的時候，特別是在有機會幹掉第一戰鬥艦隊的情況下，肯定會放棄第32艦隊。

果真如此的話，第32艦隊就成了可以犧牲的誘餌。

顯然，米切爾可不這麼認爲。

要讓他犧牲自己去成就斯普魯恩斯，肯定辦不到。再說了，第一戰鬥艦隊在哪都沒有人知道，斯普魯恩斯憑什麼犧牲第32艦隊呢？

結果就是，在收到第二封電報之後，米切爾下令停止追擊。

此舉，對整場海戰的影響極爲重大。

當時，方誌盛也有着與米切爾同樣的擔憂。

雖然顧祝同在電報中提到，他會在天亮之後爲第二戰鬥艦隊提供防空掩護，但是也說明了一點，即第二戰鬥艦隊應該儘可能的爭取回到岸基航空兵的掩護範圍之內，言外之意就是第一戰鬥艦隊提供的掩護不會太強大，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當然，如果第一戰鬥艦隊找到了第31艦隊，恐怕就不會爲第二戰鬥艦隊提供防空掩護了。

這下，問題來了。

在方誌盛看來，第31艦隊根本不會冒險去珊瑚海東北海域，顧祝同是在浪費時間，甚至是在拿艦隊冒險。

按照方誌盛的判斷，第31艦隊很有可能在第32艦隊南面。

顯然，方誌盛不會拿艦隊冒險，但是他更加希望證明顧祝同是錯誤的，而且認爲這是立功的好機會。

說得簡單一些，如果顧祝同是錯的，而方誌盛指揮的第二戰鬥艦隊又在關鍵的時候發揮了關鍵的作用，比如掩護第一戰鬥艦隊撤回到安全海域、避免遭受慘重損失，那麼他就能獲得李向龍與魯志剛的讚賞，甚至有機會獲得海軍大元帥馮承乾的嘉獎，成爲中國海軍中的頭號艦隊司令官。

爲此，方誌盛就得采取行動，而且不是按照顧祝同的命令行動。

結果就是，在五點半左右，與第32艦隊脫離接觸之後，第二戰鬥艦隊沒有繼續向北返航，而是轉爲向東航行，即從倫內爾島南面不到一百公里處穿過去，擋在了第32艦隊與第一戰鬥艦隊之間。

在方誌盛看來，只要他的猜測是正確的，而且第31艦隊在夜間加速趕了上來，那麼天亮之後，美軍偵察機首先發現的將是第二戰鬥艦隊，而不是第一戰鬥艦隊，因此顧祝同就能獲得反擊機會。

第二戰鬥羣肯定會因此遭受損失，但是損失非常有價值。

到這個時候，雙方的戰列艦艦隊都沒有按照最高指揮官的命令行事，都是按照各自做出的判斷在採取行動。

所幸的是，方誌盛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即向顧祝同彙報情況。

收到方誌盛發來的電報，顧祝同大爲吃驚。

“他到底在幹什麼，或者說他到底想幹什麼？”

“也許，方誌盛只是擔心我們會遭到第32艦隊的攻擊。”田黛芳心裡也在打鼓，方誌盛擅自行動，顯然太不負責了。

“第32艦隊的打擊？”顧祝同愣了一下，隨即說道，“你覺得，第32艦隊的那幾艘老爺艦能對我們構成威脅？他這麼做，擺明了就是在告訴美軍我們的行蹤。只要第二戰鬥艦隊被發現，那我們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至少，第二戰鬥艦隊是在脫離戰鬥之後才轉向的。”

“這有什麼區別？”顧祝同咬了咬牙，說道，“天亮後，美軍肯定會出動偵察機與巡邏機搜尋第二戰鬥艦隊，而現在離天亮只有一個多小時，第二戰鬥艦隊最多航行幾十海里，根本避不開美軍偵察機。只要搞清楚了第二戰鬥艦隊的航向，斯普魯恩斯就能輕而易舉的推斷出我們在哪。如果我們之前做出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第31艦隊就在我們前面，而且離我們不會太遠。”

田黛芳談了口氣，沒再爲方誌盛說情。

“他肯定是想要立功，才這麼做的。”卓宇凡嘀咕了一句。

“沒錯，他只考慮到自己，而且壓根就認爲我們的判斷是錯的，覺得我們會遭到美軍艦隊伏擊，而他藉機扮演救世主，然後回去邀功。”顧祝同一口氣說完，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接着說道，“不管那麼多了，現在發電報已經太遲了，而且很有可能被美軍截獲，我們必須考慮接下來該怎麼做。”

“倫內爾島上沒有戰術飛機，而且我們離澳洲本土足夠遠，部署在新喀里多尼亞的美軍戰機主要集中在南部地區，離這裡也足夠遠。如果第31艦隊在我們前面，我們就得繼續採用之前的作戰方案。”

“如果我們首先暴露呢？”

田黛芳愣了一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顯然，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說白了，只要第二戰鬥艦隊被美軍偵察機發現，斯普魯恩斯就能縮小搜索範圍，也就有很大的可能搶先發現第一戰鬥艦隊，而第一戰鬥艦隊卻不能保證搶先發現第31艦隊。

“我認爲，最好先幹掉第32艦隊。”

“爲什麼？”顧祝同朝卓宇凡看了過去。

“現在的局面對我們非常不利，我們首先暴露行蹤的可能性最大，而唯一的辦法就是轉移斯普魯恩斯的注意力。如果我們在天亮的時候攻擊第32艦隊，那麼斯普魯恩斯很有可能做出錯誤判斷，即認爲我們在第二戰鬥艦隊北面，並且在夜間全速南下，然後搶在第一時間發起攻擊。第二戰鬥艦隊向東轉向，只是爲了引開美軍的注意力，讓美軍無法及時發現第一戰鬥艦隊。”

顧祝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是沒有表態。

“最重要的，還是讓斯普魯恩斯認爲，我們並沒有在倫內爾島南面，因爲我們要在這裡的話，目標肯定是第31艦隊，而不是第32艦隊，也就沒有理由在找到第31艦隊之前攻擊第32艦隊。”

“確實如此，如果我是斯普魯恩斯，就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田黛芳附和了一句。

“退一步，即便我們沒能找到第31艦隊，或者沒有擊敗第31艦隊，必須在遭到攻擊之前撤退，那麼留在倫內爾島西南的第32艦隊就將成爲攔路虎，我們也必須在撤退的時候攻擊第32艦隊。”

“撤退？”

“敵情不明的情況下，我們不應該採用原來的航線，必須從倫內爾島南面繞過去，沿進入航線撤回。”

顧祝同又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卓宇凡的意思。

“問題是，如果我們的猜測是錯誤的，第31艦隊沒有去珊瑚海東北海域，而是留在第32艦隊後面，這麼做就等於自投羅網。”

“如果第31艦隊在第32艦隊後面，那我們的所有擔憂都可以消除了，因爲首先遭到攻擊的肯定是第二戰鬥艦隊，而不是我們。”卓宇凡想都沒想就回答了田黛芳的問題。“到時候需要考慮的，不是如何撤退、也不是如何擊敗第31艦隊，而是如何去拯救方誌盛的第二戰鬥艦隊。”

“你說的沒錯，確實有必要首先攻擊第32艦隊，而且越早越好。”

“那就得讓攻擊機羣緊跟着偵察機出發，或者說不單獨安排偵察機，讓攻擊機羣自行搜索第32艦隊所在海域。”

“趕緊安排吧。”顧祝同看了眼手錶，說道，“攻擊機羣在半個小時內做好準備，得精心安排機羣的飛行航線，必須告訴飛行員，在進入與撤出階段，都得格外小心，絕對不能讓敵人藉此判斷出艦隊所在方向。”

田黛芳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顧祝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