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好像是初中吧，一個小男孩，又窮、又沒有膽子，我知道別人這麼說我也不敢反駁，只能回家跟我爸哭”

“但我爸卻說我沒出息，就是爲了跟他要錢纔回來的”

“錢這種東西他看的比誰都在意，一毛錢也不捨得多給我，好像那是他的命一樣”

“後來有一個男生他直接明目張膽的欺負我，是我舍友，他在我蹲在陽臺上洗衣服的時候一屁股坐在我的頭上”

“當時我整個頭都蒙了，眼前一片黑，接着臉就被按進了水裡，整個鼻子碰在了盆子底，呼吸不過來，眼眶也撞青了，那時候我才知道被打一拳會眼冒金星原來是真的”

“我很慫，是個慫逼，但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把他掀起來一拳搗在地上，然後把他按在地上打”

“他們從來沒見過我紅眼的樣子，都嚇呆了，一直到我把人打的出不了聲了纔上來把我拉開”

“這事鬧得很大，都驚動了級部主任，我聽說他家很有錢，和主任關係很好”

“他爸知道這事以後立刻來了學校，當時我就在級部主任的辦公室外面站着，路過的人都對我指指點點”

“他爸來了之後就指着我破口大罵，說我是有爹生沒爹養的野孩子，大概是好不容易硬氣了一會，當時我就想罵回去，但仔細一想我確實是有爹生沒爹養的”

“別人的爸爸一出事就趕過來了，我爸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喝酒”

“當時我心裡憋得那些氣瞬間就撒了，然後哭了，我真的挺委屈，我不知道應該跟誰說這些委屈，所有人都不喜歡我，連我唯一的爸爸都不喜歡我”

“我就想他既然不喜歡我，當初爲什麼不乾脆掐死我。”

說到這裡的時候趙磊的眼眶紅了起來。

“班主任見這樣就把我拉走了，被拉走的時候那男人還在破口大罵”

“後來我爸終於來了，我不知道這事到底是怎麼擺平的，只聽說和我打架的那個人鼻樑骨斷了，賠了很多錢，是我那個沒本事的爸爸好多年才能攢下來的”

“那時我看見我爸在跟級部主任點頭哈腰的，就像一隻狗一樣”

“我不明白，明明是別人做錯了，憑什麼大家指責的都是我，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甚至連我爸爸，他都在罵我”

“他說我是賠錢貨，一點都沉不住氣，只會給他惹麻煩，當初還不如不生下我來”

“其實我也不願意活在這世界上啊，我還想說憑什麼不問問我的意見就把我生出來。”

趙磊說的這些話都無比流暢，就好像已經回憶過了無數次一樣，只要有一點話頭，就會牽連出所有的記憶。

“當然罵我的話他是在家裡說的，因爲他還要在別人面前維護他好父親的形象，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是一個很好的爸爸”

“但他到底像不像別人說的那樣只有我知道”

“後來我小心翼翼的讀完了高中，然後考上大學，你們知道嗎，他不願意出一點錢，就連上大學的學費都是都是最後一天才交到我手上的，還把他自己的破手機給了我，我猜他應該是自己買了個新的”

“當時我就想以後再也不跟他要錢，再也不想見到他”

“我算一個有本事的人，也憑着自己的本事賺到了一些錢，不用再過一套衣服穿一個季的日子，還交了個女朋友，是我的初戀”

“這期間我爸從來沒有來看過我，也幾乎不給我打電話，就算打了也是不到一分鐘就匆匆掛斷”

“後來他不知道從哪裡知道我交了女朋友，立刻打過電話來罵罵咧咧的讓我分手，說我賺了錢不往家裡寄，只知道在外面養女人，讓我趕緊分手”

“我肯定不會聽他的，他就買了張火車票來我學校裡堵人，見到我女朋友就罵，我不知道他跟我女朋友說了什麼，後來她就跟我提出分手了”

這爹有點變態了吧？胖子皺起臉來。

“後來我就再也沒有交過女朋友，一直到畢業以後，我都沒有再主動和我爸聯繫過”

“我在大城市混不下去，就回到這裡，但也沒打算跟他一起住，我在外面租了個房子打拼，掙到了一些小錢”

“這些年我沒怎麼跟他聯繫，關係也就那樣，不過沒有以前那樣尷尬了”

“後來我的女朋友又找到我了，她說還是忘不了我，想要重新跟我在一起”

“我這次上山就是想要跟我爸說說這件事，我們要結婚了，原本我不想跟他提這些的，但想了想還是說一說吧，畢竟是我父親。”

說到這裡的時候面前這個二十五六的青年臉上露出輕蔑的笑聲：“但沒想到他竟然聯繫不上了。”

聽完趙磊的自述，在場的人神色都古怪起來。

如果他爹趙觀海死了，趙磊怎麼都是最大嫌疑人啊。

“你們不用這麼擔心”趙磊微微搖頭：“我不會做出那種事情的，雖然我爸對我一直都不好，但我知道他其實沒那麼壞。”

移動哥抿起嘴：“你是憑藉什麼得出你爸沒那麼壞的結論來的？”

這簡直就是他見過最奇葩的爹了，壞到骨頭裡的那種。

移動哥說完，趙磊就有些困惑的皺起眉來：“我以前是對他恨之入骨，但不知道爲什麼，現在一回憶起這些事情又不覺得他多麼可恨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憑什麼得出的這個結論，大概是因爲被時間沖淡了情緒吧。”

幾人面面相覷，這種說法好像不大靠譜。

趙磊接着開口：“其實你們也不用太費力去找我爸，他這個人就這樣，有時候我上學要聯繫他都聯繫不到，到時候他就會自己出來了。”

他說完這些話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樹枝時不時的晃動一下。

“你們不用擔心”趙磊道：“過不了幾天路就會被清理出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下山了，我爸估計也會回來。”

恐怕到時候出來的會是個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