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死丫頭在我面前倔強了一輩子，其實我知道你嘴硬心軟，”鬼姑搖了搖頭，道，“唉，你說你一個陽氣工廠裡出生的野娃子，有什麼好心軟的，一沒後臺保護，二沒爹媽疼愛，你對人家心軟，誰會對你心軟，我看你早晚會在這上面丟掉小命的！剛纔我施媚術的時候，見李閒這小子骨子還是很心疼你的，只不過他的感情都在那個叫林薇的丫頭身上，聽我的，把林薇殺了，開始這小子可能會恨你，但時間長了，他還會接受你的，放心吧，以我的瞭解，男人是健忘的動物——”

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鬼姑說話越來越利落了。

“別說了！”小芊大叫着，捂上了自己的耳朵，“我不想聽——”

“好吧，我恐怕不行了，就說點有用的吧，”鬼姑道，“上次賺的陽氣不少，都在我的賬戶裡存着，你留着自己慢慢修煉吧。你這麼要強，鬼術弱了可不行！情啊義啊什麼的不重要，還是多修煉修煉實在——”

聽到這裡，小芊號啕大哭起來。

“對了，你以前總以爲我收集法器是愛好，其實這都是我自保的資本，我雖然不是陽氣工廠裡出生的，但也比你強不了多少，一個要資源沒資源，要背景沒背景的女鬼，鬼術不行，法器來湊，至少多點拼命的傢伙，”鬼姑看了一眼李閒道，“所以那些法器你最好留着，別都送人了，以後男人靠不住，就靠鬼術，鬼術靠不住，就靠法、法、法、法器——”

鬼姑雖然看不到了，但她的神情看起來還好，哪知剛說完這句話，她那本來盤腿坐着的身體，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勉強維繫着的腦袋，和脖子斷開了。

小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越來越多的淚水從她的眼睛裡涌出來。

盈盈淚光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漫天飛雪的季節，她的魂魄無助地站在萬丈谷底，鬼姑坐在懸崖絕壁的一塊岩石上，第一次跟她談起了交易。

她似乎又看到，鬼姑領着她衝進一家家陽氣工廠，殺半鬼，搶陽氣，每次鬼姑都讓她往最危險的地方衝，但每次真遇到危險的時候，鬼姑又會及時來救她。

那一次，她悄悄從搶來的陽氣中偷了一張一百兩的定額陽氣卡，然後歡欣雀躍地飛去找小雪姐姐，姐妹倆正爲平生第一次擁有這麼多陽氣而興奮時，一擡頭，她看到了鬼姑的身影一閃而過。

她知道鬼姑發現自己偷拿陽氣了，小小的她忐忑地回到山洞裡，等着鬼姑處罰的時候，鬼姑卻說了一句：“你也大了，以後再搶陽氣，如果收穫多的話，就分給你一張吧——”

從那以後，她終於開始有自己的私人收入了。

漸漸的，鬼姑賬戶上的陽氣，也不再隱瞞着她了。很多時候，存取陽氣的時候，鬼姑乾脆都交給了她負責——也正因爲如此，上次沼澤湖大戰的時候，她纔有機會將鬼姑的積蓄全押了同盟會勝，逼鬼姑出面幫忙。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不那麼恨鬼姑了。

甚至後來，她已經有機會逃走了，但在外面逛一段時間之後，她仍會回到鬼姑身邊。

她固然是沒地方可去，但在內心深處，她也不知不覺把鬼姑的山洞，當作了自己的家。

現在，這個她認爲永遠死不了的老妖婆，竟然死了！

以後自己就徹底成了孤魂野鬼了！

若再想回“家”的時候，又該去哪裡呢！

想到這裡，小芊再也忍不住了，又號啕大哭起來。

小芊抱着鬼姑那完全沒了氣息的半鬼之體，就像鬼姑還活着一樣，一邊哭一邊衝着她吼：“誰讓你死的！我從小就發誓要打敗你的，我還沒向你挑戰呢！”

“誰讓你死的！你欺負了我那麼多次，我還沒有找你報仇呢！”

“你從來不對我好，今天卻假惺惺地來幫我，我纔不會領你的情！”

“你剝削了我這麼多年，你以爲幫我一次，我就會原諒你了嗎！”

…

…

李閒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傷心欲絕的小芊。

但他完全理解她的感情，在認識自己以前，鬼姑幾乎是唯一和小芊有交集的半鬼了。

而且小芊的性格既慢熱又戀舊，這樣的人註定帶着悲劇色彩。

她很難走近別人，甚至排斥走近別人，往往等到分開的時候，她纔會回過神來，每日又沉溺於往事中不能自拔。

至於鬼姑，雖然她惡名遠揚，但他卻完全不反感她。

不但不反感，甚至還有些感激。

因爲小芊的關係，鬼姑曾兩次出手幫自己和同盟會，而他都不曾對她說一聲謝謝。

此時親眼目睹她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心裡也覺得壓抑得難受。

原本李閒和小芊雙中鬼姑的媚術，都還沒想好接下來該如何面對。

但現在，鬼姑陡然殞命，別的事情都不再重要了。

李閒走到小芊的身邊，緊緊攬住她的肩頭，道：“節哀順變！鬼姑不在了，我和同盟會都是你的後盾。不管任何時候，只要你說一聲，我一定會第一時間陪在你的身邊！”

“老、老妖婆不在了纔好，我就徹底、自由了，我纔不會傷心！”小芊嘴上這樣說着，肩頭卻聳動得更厲害了。

李閒乾脆伸開雙臂，將她緊緊擁在懷裡。

“李閒哥哥——”小芊將臉伏在李閒的肩頭上又哭了起來。

兩人就這麼默默地擁抱着，過了許久，小芊漸漸平復了下來。

這時，李閒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李惠打來的。

李閒將身體調到實體狀態，然後接了電話。

電話那端，李惠着急道：“哥，你在什麼地方？出門怎麼也不說一聲啊，突然找不到你了，把我和薇薇都嚇死了——”

“沒事，我出來隨便走走。一會兒就回去……”

掛上電話後，李閒對小芊說：“跟我回家吧，明天咱們一起參加小惠的訂婚儀式。”

“不了吧，”小芊搖頭道，“我知道李閒哥哥不願把外人帶回家，怕對你妹妹不利。”

“你不是外人。”李閒鄭重道。

聽到這話，小芊刻意看了一下李閒，眸子裡閃過一絲感動。

但她還是說道：“算了吧。我想把鬼姑的屍體送回去，她在那個山洞裡呆了幾十年，一定想在那裡慢慢消失。”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李閒真誠道。

“李閒哥哥，你忙你妹妹的事情吧。我也想一個人回山洞裡冷靜冷靜。”小芊說着，抱起鬼姑，縱身飛到高空，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又道，“李閒哥哥，沒事的。今晚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不等李閒回答，小芊立即施出了瞬移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