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第一次有了無力的感覺。

她想要把意識收回去，但是根本做不到。

意識一直在融合，她也沒有辦法阻攔，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

“難道，這就是凡人的人生嗎？”女媧絕望的想着。

很快，她感應到了其他人的意識。

這些人是科舉考上來的陰間人。

他們的意識已經被同化的差不多了，正在按照天道的要求，維持運轉。

女媧徒勞的呼喚着李三，但是李三沒有任何迴應。

他的意識明明白在，但是彷彿陷入到了沉睡中。

現在的李三，只剩下了冰冷的天道，再也沒有活人的感情了。

時間不長，女媧的意識已經與天道緊密的集合在一起了。

陰間發生的一切，陰間任何的風吹草動，她都一清二楚。

但是這不是女媧想要的，她不想變成住在陰間的神，她只想抽離意識，獲得自由。

忽然，聽到劇烈的震動起來了，女媧的意識頓時一陣劇痛。

她已經和天道融合了，天道有異常，首當其衝的就是女媧的意識。

震動持續了幾分鐘，就在女媧要崩潰的時候，一切都平靜下來了。

她鬆了口氣，仔細的去探查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

隨後她驚奇的發現，天道竟然被打破了一點。

而打破這一點的，不是別人，正是陰間最平凡的陰間人。

這些陰間人聚集在一處，統一釋放他們內心中的負面情緒。

他們不懼怕雷罰，咬牙忍着，然後說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們人數衆多，最後匯聚起來的負面情緒，竟然破壞了天道。

也就是說，將來的陰間人，再釋放出這一縷負面情緒的時候，就不會被天道懲罰了。

天道，是以中小學生行爲規範爲藍本的，其中又有很多細緻的規定。

這些規定懲罰力度越小，就越容易打破。

比如要保持個人衛生，這一點就算是可有可無的了。

而今天衆人齊心合力，打破的就是這一條天道。

他們打破的方式也很簡單，每個人穿的邋里邋遢的，堅持了半個月沒有刷牙洗臉。

然後他們聚集在一塊，仰天長嘯，聲稱要永不洗澡。

天道被打敗了，於是他們獲得了不講衛生的權利。

老實說，這一部分規定有點可有可無。

但是有些規定比較嚴厲，想要打破就難上加難了。

比如……不許殺人放火，不許看黃、書。

諸如此類。

這幾條天道就十分穩固，像是李三用電焊焊死了一樣，想要打破，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不管怎麼樣說，普通人用合力和創造世界的大神掰了一次手腕，而且贏了，這就足夠鼓舞人心了。

於是，他們向着下一個目標進發。

這依然是一個小目標，比如：不遲到早退。

他們的鬥爭策略也很簡單，每個人必須遲到早退，並且要在週一這一天，全部曠課。

他們會聚集在學校外面，對着校門口破口大罵，聲稱再也不會準點上學。

組織者認爲這個策略很成功，是板上釘釘的那種成功。

於是他們開始謀劃着進行下一項。

下一項就更加有意思了，要愛護公物。

這個也很好打破，就讓所有人都在課桌上刻上一個早字……

女媧的意識在這些人身上掃了一會就退回去了。

老實說，這些人就是一羣跳樑小醜，所求的也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做不成大事。

有本事把殺人放火的規矩打破？有本事把三聖山改成5A風景區？有本事把三聖廟改成文物博物館？

這些他們都沒有膽量做，而且也做不成。

整天弄着一些細枝末節窮折騰，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好讓自己在彌留之際，心安理得的說：我這一生，抗爭過了，我沒有荒廢。

在女媧看來，這就是扯淡。

然而，當她要收回意識的時候，她又隱隱約約的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些凡人，一開始的時候，絕對是一盤散沙，甚至到後來的時候也不怎麼團結。

可是他們怎麼就能齊心合力，打破了天道呢？

他們中間有一個組織者。

女媧瞬間就想到了這一點。

隨後，她開始沿着這個思路去追查。

現在她已經與天道融合了一大半，陰間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而把這個幕後的組織者找出來，可以保住天道。

天道不受損，女媧的意識就能堅持的時間長一點。

苦撐待變，也許有轉機也說不定。

很快，女媧鎖定了一個人：黑驢先知。

黑驢是陰間的先知，是跟着李三打天下的人。

當初陰間空蕩蕩的，空無一物，黑驢就和李三來到了這裡。

最後，李三創造萬物，並且化身爲天道，而黑驢就教授這些陰間人如何生活。

陰間人對李三很敬畏，是那種發自內心的，不敢褻瀆的敬畏。

而對於黑驢，就是愛戴了，一種覺得很親戚的愛戴。

李三，像是剛毅的父親，有魄力，有原則，像是一塊鐵。

而黑驢就像是溫柔的母親，可以傾聽凡人的苦難。

所以凡人很喜歡黑驢。

而黑驢表面上在維護李三的權威，實際上在秘密的傳播一種思想。

黑驢說：李三大神被矇蔽了，天道出現了問題。

天道對大家的限制越來越多，最後會動輒得咎，會連吃飯喝水的具體動作和時間都有要求。

發展到極致，大家每天說什麼話，用什麼頻率呼吸都不能做主。

那時候，不做人了，想要做動物，做植物都不行了。

大家會變成機器，循規蹈矩，沒有任何自由的機器。

這些話讓陰間人驚懼不已。

然後黑驢又說：“這個時候，沒有別的辦法了，必須要反抗，必須團結起來，打破天道。”

不得不說，黑驢這一套，倒是有點熱血，讓很多人有了一種爲萬千百姓犧牲的自豪感。

黑驢給他們的建議是：日拱一卒。

每天進步一點點，每次解決一部分天道，積小勝爲大勝。

所以，這些人很積極的制定計劃，開始不斷的挑戰天道。

而黑驢幫助這些人，也並不是真的爲了他們好。

黑驢有自己的私心。

李三在以身化道之前，曾經把幾樣東西封存到了屋子當中。

黑驢總覺得那幾樣東西對自己是個威脅，不除掉的話，就像是定時炸彈一樣，不定什麼時候回爆發，對自己始終是個威脅。

而黑驢也發現，每當天道受損的時候，那間屋子的封禁就會減弱，只要減弱到一定程度，黑驢就可以把裡面的東西拿到手了。

女媧已經發現了黑驢的企圖，她焦急的呼喚李三。

可是李三沒有任何反映了。

大家的意識都被抽離出來，維持着天道。

陰間有很多人，就算他們循規蹈矩，但是他們的思想總是會大逆不道的。

而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每時每刻都在破壞着天道。

天道只能抽取他們的意識，補充自己，儘量的維持下去。

女媧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做的事，完全是沒有希望的。

時間不長，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女媧覺得，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沒想到，創造人間的女媧，竟然會陰溝裡翻船，死在這種地方。

而且死的這麼不倫不類的，居然化作了天道。這叫什麼事啊？

女媧的意識像是一朵小小的火苗，眼看就要熄滅了。

這時候，忽然有一道氣息傳來，隔絕了周圍的一切。

女媧正在被同化的意識，居然停下來了。

緊接着，她的意識被剝離出來，徹底離開了天道。

女媧感覺自己的魂魄被這股力量帶着，一直離開了三聖山。

等她回過神來的地方，發現自己已經在山腳下了，而面前站着一個人。

是李聞。

女媧心中激動，但是表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她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你來了？”

李聞上下打量了女媧兩眼，心想：剛纔我可是救她一命啊。就這點反應？這人也太能裝了吧？

不過李聞只是在心裡鄙視罷了。

現在是高手了，高手要有高手的風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李聞對女媧說：“你先休息一會，養養魂魄。”

女媧巴不得這句話，連忙躲了起來。

她的魂魄，確實虛弱無比了。

其實魂魄虛弱，倒不算什麼。關鍵是她的意識受損嚴重。

如果意識都沒了，那就一切都完了。

女媧在養魂，而李聞開始感應李三。

他沒有上三聖山，也沒有登上祭壇。

他就站在山腳下，感應李三的意識。

很快，他感應到了。

李聞感應到的是天道，但是把一些天道聚攏起來，就是李三的意識了。

李三像是從沉睡中醒過來了一樣。

他打量了一下週圍的世界，然後驚奇的看着李聞：“兄弟，你怎麼來了？”

李聞嘆了口氣，對李三說：“我是來找人的。現在你是陰間的主宰嗎？”

李三點了點頭，有點驕傲的說道：“是啊。陰間怎麼樣？”

李聞說：“有點烏煙瘴氣。”

李三：“……”

他有些無語的說：“和人間相比，烏煙瘴氣嗎？這裡明明山清水秀，百姓安居樂業，怎麼就烏煙瘴氣了？”

“你看看，每個人都是謙謙君子，這裡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戰爭了，你覺得這裡烏煙瘴氣？你這個結論得出來的有點草率了。”

李聞說：“兄弟，你看見的是表象，你再仔細看看，其實不是那麼回事。”

李三：“怎麼辦？”

李聞說：“你把天道收起來看。”

李三皺了皺眉頭說：“天道怎麼能收起來？”

李聞說：“你以爲你的天道能持續多長時間？這些人總有反叛的心思，我想你也感覺到了，他們的這種心思，一直在損壞天道。”

“你一直都在入不敷出。總有一天，你的天道會完全消失，那時候，你覺得這裡還是世外桃源嗎？”

李聞笑着說：“要不要把天道收起來試試？”

李三還在猶豫，而他的天道已經開始迅速的崩壞了。

是陰間人。

自從李三聚攏意識之後，他們就發現天道變得有點脆弱了，可以輕而易舉的打破。

於是這些人開始齊心協力，一路高歌猛進。

他們的成功吸引了很多人，幾乎所有人陰間人都參與進來了。

李三的天道崩壞的部分越來越多，最後，即便是殺人放火，都已經徹底壞掉了。

李三嘆了口氣，收回了全部意識。

這時候，人間已經全部亂套了。

殺人放火，弱肉強食，凡人迅速退化成了動物。

李聞笑嘻嘻的看着李三：“現在看看，怎麼樣？是不是烏煙瘴氣？”

李三一臉茫然，他嘴脣顫抖着看了李聞一會：“爲什麼會這樣？陰間，好像還不如當初的人間。”

李聞看着李三，幽幽的說：“他們被你的天道壓制的太狠了，現在是報復性的爲非作歹。”

李三緩緩的點了點頭：“大概是吧。”

李聞說：“所以啊，老兄，你的實驗失敗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創造一個公平和諧的世界，可惜……沒那麼容易。”

李三問李聞：“所以，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李聞搖了搖頭：“沒有。這需要不斷的試錯，也許到最後也沒有正確答案。”

李聞看着不斷死去的陰間人，嘆了口氣：“試錯，怎麼試錯？用他們的命試錯嗎？”

李聞笑着說：“不然呢？只能用他們的性命了。幸好他們是你創造出來的，就算殺了他們，你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心理負擔吧？”

李三：“放屁，我心如刀絞。”

李聞乾笑了一聲：“看來你和女媧還是不一樣啊。”

李三對李聞說：“你到陰間來，是爲了帶走女媧嗎？”

李聞嗯了一聲：“人間又有變故了，我需要女媧回去幫忙。”

忽然，李聞咦了一聲，驚奇的看着李三：“你怎麼知道我要找女媧？你知道女媧在這裡？”

李三嗯了一聲：“我剛纔感應到她了。她的意識曾經融入天道。”

李三剛剛說到這裡，忽然咦了一聲。

緊接着，李聞聽到下面傳來一陣爆炸聲。

隨後，是無數陰間人的哭號。

然後是黑驢的大笑：“哈哈哈，老子終於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