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李聞的狀態比較奇怪。

好像自己完全變成了一個旁觀者，任由身體四處流竄。按照名單報仇。

起初的時候，李聞還有點不安，畢竟除了不能指揮身體之外，其他的感覺他都是有的。

他能聽到那些人的慘叫聲，能聞到血腥味。

但是漸漸的，李聞發現自己的五感開始模糊了。

他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他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也看不清楚周圍的世界了。

李聞有點驚慌，想要找到紙人。但是根本沒有紙人的影子。

它去哪了？

這時候，周圍的世界猛然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

起初的時候李聞以爲自己失明瞭。

但是很快他發現，不是這麼回事，是自己失去了視覺。

身體是可以看到東西的，只是自己看不到罷了。

再之後，聽覺也消失了。

李聞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動彈不得，又接收不到任何消息。

除了大腦還有意識之外，其他的與死人沒有任何區別。

有人說，這就是植物人的世界。被困在肉身之中，動彈不得，只能在煎熬中過日子。

不過，李聞的煎熬沒有持續多久。

周圍忽然出現了一絲聲音。

李聞側着耳朵，仔細聽這聲音，很快，這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伴隨着聲音，還有一些畫面。

這個世界從漆黑一片，變得有點模糊，朦朦朧朧的，像是起了一場大霧。

再後來，霧氣散去，露出來清晰的世界。

李聞發現，這是一個村子，很面熟。

最近肯定見過，但是不記得了。

李聞扭頭，發現自己身邊蹲着一隻厲鬼。

厲鬼也很面熟，最近肯定見過，不過同樣不記得了。

李聞錯愕良久，忽然想起來：“這裡不是九級區嗎？你不是抓我的那隻厲鬼嗎？”

那隻厲鬼笑了：“你恢復的挺快。一般人從怨氣中回過神來，往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你果然是凡人，這麼快就恢復過來了。”

李聞看着厲鬼，有點難以置信：“剛纔我看到的景象，是你的怨氣？”

厲鬼點了點頭：“我不是說過了嗎？讓你經歷一下我的痛苦。”

李聞頓時有點失望。

在怨氣當中，那些愛恨情仇，何等的真實？結果現在自己醒過來了，有人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場夢而已。

這不是開玩笑嗎？

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李聞在怨氣中的情緒，像是潮水一樣慢慢退去。

那些記憶還在，一點都沒有忘記。不過那些情緒漸漸的變淡了。

最後，李聞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對怨氣中的經歷，有同情，又憤怒。但是也僅此而已了。那些痛苦的事，畢竟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李聞看了看旁邊的厲鬼，幽幽的說：“這麼說，你就是李狗剩了？”

厲鬼愣了一下，納悶的說：“不是啊，我小名叫三兒，我大名叫李三。”

李聞一愣：“沒有狗剩這個小名？”

李三說：“從來沒有。”

李聞又說：“那你母親……”

李三說：“我是孤兒。”

李聞：“？？？”

他驚奇的看着李三：“你老婆不是叫何花嗎？”

李三說：“不是啊，叫二丫。”

李聞懵了：這怎麼完全對不上號？

李三也很震驚的看着李聞：“你都經歷了什麼？你是看到了我怨氣中的場景嗎？”

李聞說：“你的怨恨，是因爲有人害死了你的老婆嗎？”

李三點了點頭，然後簡要的講了講。

李三是孤兒，但是不是沒有家，只是自小父母死了而已。

他有一個破院子，還有幾畝地。成年之後，攢了一些錢，娶了二丫。

二丫不愛學習，準確的說，就是個文盲，不識字。

他們的確超生了。也確實被馬豐帶着人抓住了。

二丫被帶到了診所做手術。

當時沒有死，但是因爲醫療器械不過關，感染了。很快就死了。

臨死的時候很痛苦。

也正如李聞在怨氣中看到的那樣。二丫死了之後，李三就瘋了，到處找人報仇。

李三講完之後，李聞發現，自己在怨氣中看到的，彷彿是兩個人的不同經歷融合拼接起來的。

李聞問李三：“那我看到的李狗剩、何花、李大器，村長……那些人都是誰？”

李三搖了搖頭：“不知道，那不是我的記憶。”

李聞無奈的說：“那也不是我的記憶啊。”

李三對李聞說：“也許，是你上一世的記憶，也許是有人藏在你記憶深處的經歷。恰好你陷入我怨氣中的時候，被激發出來了。”

兩個人討論了一會，也沒有討論出結果來。

李聞覺得這件事有點好笑。自己和李三畢竟是敵人，竟然在這裡心平氣和的討論起幻境來了。

李聞看李三心情好像不錯，對李三說：“那什麼，咱們無冤無仇的，你能不能把我放了？”

李三搖了搖頭：“除非你說出那個秘密，從趙夫人身上得來的秘密。”

李聞嘆了口氣：“我不能說，說出來，人間就完了。”

李三笑了：“你看完我的怨氣之後，還對人間抱有希望嗎？”

李三拍了拍李聞的肩膀，很親切的說：“兄弟，陰間人什麼樣，我的確不知道。但是人間我已經看的夠夠的了。”

“我對你，不刑訊逼供。我以德服人，你能配合我，主動把秘密說出來，那就最好了，我們都省事。”

李聞搖了搖頭。

他對李三說：“你受了委屈，我知道，我也同情你。但是不能因爲這件事，就否定整個人類吧？兄弟，你不是也殺了馬豐嗎？算是報仇了。”

李三緩緩的搖了搖頭：“我殺的人太少了，至少那個孫會長我就還沒有殺。”

李聞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李三忽然看着李聞說：“不如，你幫我殺了孫會長，怎麼樣？”

李聞說：“殺了孫會長，你就放過我嗎？”

李三說：“可以考慮啊。”

李聞呵呵笑了一聲。

可以考慮……只是可以考慮。

回頭我把人殺了，你說你考慮過了，還是不放過我，那怎麼辦？

不過，李三能擺出這個態度來，就說明還有的談。一步步來唄。

李聞笑嘻嘻的說：“你把我抓到這來，不是要交給什麼大人物嗎？怎麼還敢讓我去殺孫會長？”

李三說：“我們的頭領，正在和古老對峙，一時半會到不了。而且……在行動之前，我們就定下了計策，審問你的事，由我負責。”

“也許古老很放心，認爲他牽制住了我們的頭領。呵呵，他怎麼也想不到，我其實才是大腦。”

李聞嘆了口氣：“這麼說，除了殺了孫會長之外，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李三點了點頭。

李聞又想了想，對李三說：“其實當年沒有人想要殺人，每個人都是逼不得已，爲了完成某一件事，有誤傷，有失誤。”

李三嘆了口氣：“是啊，對他們來說，是失誤，可能就是寫錯一個字那麼簡單。但是對別人來說，就是家破人亡啊。”

“你覺得我不應該恨他們嗎？”

李聞沉思了一會，對李三說：“如果……孫會長肯懺悔呢？我讓他給你賠禮道歉，當着你的面認錯，怎麼樣？”

很多厲鬼，想要的只是一個說法而已。

但是還有一些厲鬼，只有殺戮才能平息心中的怨氣。

李聞說了自己的建議之後，就忐忑不安的看着李三。

他感覺李三是個狠人，不弄死孫會長不會善罷甘休的。

如果……如果李三一定要殺人的話，李聞爲了保守秘密，拯救人間，有可能真的會殺了孫會長。

其一，孫會長一個人，換整個人間，太值得了。

其二，這個孫會長畢竟有錯。

大不了殺了他之後，幫他聚攏魂魄，再給他點陰氣好了。

這年頭，鬼活的比人要滋潤。

也許孫會長挺樂意的。

李聞已經想好了，就等着李三的答案了。

李三盯着李聞看了幾秒，忽然咧嘴笑了：“好啊，如果孫會長肯懺悔的話，我同意不殺他。”

這倒讓李聞愣了一下。

這李三，怎麼這麼好說話？

他的笑容怎麼這麼奇怪？好像有什麼陰謀似的。

不過李聞想了想，說服別人，總比殺人要好。於是他對李三說：“那咱們出發吧。要原路返回嗎？”

李三說：“原路返回的話，目標太大了，你畢竟也是五級，雖然受了傷，不過用點陰謀詭計的話，也許會從我手裡面逃走。”

“咱們直接去孫會長家吧。那個地方，我熟得不能再熟了。”

隨後，李三帶着李聞朝一個院子走過去了。

李聞有點納悶，難道孫會長在這裡？

院子裡面的建築很普通，就是一個平常的民宅而已。

重點在地窖裡面。

李三帶着李聞進了地窖，他們向下走了很久，李聞感覺得有數百米。

隨後，他們面前出現了一扇門。

李三看了李聞一眼，低聲說：“過一會一定要收斂氣息。不然的話，會吃一些苦頭。”

李聞哦了一聲。

收斂氣息並不難，反正李聞的魂魄在刀疤的空間中。只要魂魄不動，肉身可以做到毫無氣息。

李三推開門，帶着李聞進去了。

李聞進去之後，總覺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實。

這裡，竟然是一個前臺。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前臺。

有兩個漂亮的姑娘，正站在那邊，看見李三和李聞進來，衝他們微微一笑：“歡迎光臨。”

李聞有點懵。

這真的是九級區嗎？這裡不應該類似於地獄，到處都是牛鬼蛇神嗎？

李三顯然來過很多次了，熟門熟路。

他對其中一個姑娘說：“我要去080319。”

那姑娘哦了一聲，對他說：“五十立方陰氣。”

李三拿出來一個小罐子，交給那姑娘了。

姑娘檢查過陰氣之後，遞給李三一張卡。

這時候李聞注意到，這兩個姑娘其實都不是活人。但是她們的魂魄極爲凝實，看起來就如同活人一樣。

李聞盯着她們看了幾眼，發現這兩個人的實力都在六級以上。

九級區，果然是九級區啊，兩個前臺，居然是六級。

李三帶着李聞上了電梯。

然後電梯繼續向下走。

李聞看着李三手裡的卡，越看越像是酒店的房卡。

他乾咳了一聲，小心翼翼的說：“你該不會是帶着我去……去那啥吧？”

李三呵呵笑了一聲：“別多想，記住我的話，一會收斂氣息，最好心思也收斂一下。”

李聞有點緊張。

這傢伙不會是變態吧？

很快，電梯停在了負8層。

難道這就是08的含義？

那麼0319是什麼意思？

這酒店的號碼是不是太長了。

除了電梯之後，李聞發現自己像是站在一個廣場上面。

這廣場是圓形的，周圍有一條條的通道，輻射四面八方。

李三帶着李聞走了一圈，最後在標着03的通道跟前停下來了。

通道跟前站着一個男人，看他的穿着打扮，有點像是火車上的乘務員。

當然了，他只是看起來像人而已，其實是一隻鬼。

李三把卡給他看了看，他點了點頭。然後笑着說：“帶活人去啊。”

李三嗯了一聲。

他又說：“那可得小心了。上次有個姐們，也是帶這個活人進去。結果呢？嘖嘖嘖，那傢伙在裡邊又喊又叫的，被切成了幾百塊。那姐們在裡面找了七天，也就撿回來了一隻腳丫子。”

李聞頓時打了個寒戰。

李三對李聞說：“聽見了？你會一定要收斂氣息，別胡思亂想。”

李聞苦着臉問：“你這是打算帶我去哪啊。”

檢票的鬼說：“進去之後，是空間裂縫。九級區有很多空間裂縫，通過空間裂縫出入人間，神不知鬼不覺，而且速度飛快。”

“不過空間裂縫有個弊端，就是一段時間之後，就會蒸發。所以咱們九級區的大能們，會過一段時間來加固一次。”

“裂縫裡面的通道，主要是給你們規定一個邊界，別走出圈了，免得被裂縫切割。不過……萬一你大喊大叫，氣息波動，驚擾了空間裂縫。空間裂縫震盪起來，是有可能把你切碎的。”

檢票的鬼對李三說：“到時候，你可千萬別跟那姐們似的，還想着救人。你就直接跑回來的了。這些活人二了吧唧的，他們自己找死，就讓他們死唄。”

李聞有點無奈的看着這隻鬼，心想：九級區的鬼魂，被陰間人滲透的很厲害啊，對活人敵意這麼大？

難道是因爲太接近陰間入口的緣故？這些鬼顯然都忘了自己祖宗是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