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工了開工了！”累狠了的人，總是覺得覺不夠睡。不是有句話說麼：不睡就是沒累着，不吃就是沒餓着。累狠了倒下去就睡了，餓狠了也不會再去挑肥揀瘦，吃啥都覺得是人間美味。小姜覺得自己沒睡多大會兒，就被工頭給喊醒了。打了個哈欠，翻身從牀上起來，他將雙腳朝牀頭下邊伸去。他還記得，自己昨天將拖鞋擺在那裡了。悉悉索索用腳趾探了半天，也沒摸到拖鞋。小姜揉揉眼朝下一看，哪裡有拖鞋的影子？拿眼四下尋找了一番，才發現拖鞋頭朝裡，擺放在牀尾的位置呢。小姜一下子就清晰了過來，他忽然想起昨天村裡老馬說的那番話來。要是鞋子被動過，就證明自己的身邊躺了一隻...一念至此，他回頭朝牀上看了一眼。
“趕緊的磨蹭什麼呢？快去食堂打飯，今天早上有肉包子，去晚了可沒有了啊。”工頭見小姜坐在牀上左顧右盼的就是不下來，一巴掌呼扇在他頭上說道。小姜是大家習慣性的稱呼，其實眼瞅着，他也是三字頭的尾巴，即將步入四字頭的人了。準確的說，他是一個即將步入不惑之年的單身漢。
“你妹的，你動啥手？”一直不甚如意的小姜被工頭這一巴掌給打出了一絲火氣，論年齡，工頭比他要小7-8歲。被一個比自己年輕的人呼扇了一巴掌，誰都壓不住心頭那火。
“讓你上工還有錯了？不幹趕緊滾蛋。就你這樣的，當保安人家都不要。”工頭也惱了，昨天就跑出去磨了半天的洋工害他被老闆訓得跟孫子似的。今天這是怎麼地？還想繼續啊？工頭也沒說錯，話雖然難聽，可是讓小姜現在去應聘保安，人家還真不會要他。因爲啥，人家招保安有年齡限制，不超過35歲，身強力壯的。身強力壯小姜或許合格，可是年齡，卻是已經過了人家的槓槓。
“算了算了，都少說兩句。大早上的剛睡醒，誰還不得坐着醒醒神啊？要是迷迷瞪瞪的去上工，萬一出了事情怎麼辦！？到時候老闆可不會替你賠錢。”幹活的人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站在同一陣線的。從古至今，統治跟被統治，永遠都是對立面。見小姜跟工頭剛起來了，一旁的工友連忙在那裡幫腔道。見衆人都在爲小姜說話，工頭這才忍住了心裡的怒氣，轉身出了工棚。
“別跟他爭，還在他手裡頭混飯吃呢。爲了你的房子，忍忍吧。”等工頭走了，工友們這才上前安撫起小姜來。小姜點點頭，回頭又衝牀上看了一眼。
“老馬，老馬？”一上午，小姜幹活都顯得無精打采的。捱到了午休的時間，他急匆匆從工地出來直奔村子去找老馬。話兒是他說的，現如今真的應驗了，他總該有個辦法解決吧？小姜覺得這事兒要是成了真，他晚上可不敢再閤眼了。一想身邊躺了一隻，他的後脊樑就是一陣發冷。
“喲，小姜來了。昨兒回去挨訓了吧？扣錢不？沒吃吧？”老馬端着碗麪片從屋裡走了出來，劃拉了一口連聲問道。小姜左右看了看，徑直就朝老馬的屋裡走去。
“怎麼了？出啥事了？”見小姜臉色有些難看，老馬回身跟進屋裡問道。堂屋的左手邊，擺放着一口棺材。這是老馬爲自己準備的。雖說現在都興火葬，可是他覺得自己死的那天，說什麼也要睡在棺材裡。自古以來都是這樣，難不成到了自己死的時候，就給變了？那不行！小姜看着旁邊那口刷了黑漆的棺材，後脊樑又是一陣發冷。他就想不明白，老馬屋子裡擺着口棺材，怎麼就能睡得踏實。
“別急，先吃一口咱慢慢說。”見小姜神色猶豫着，老馬放下碗朝廚房走去道。
“那個，老馬啊！”伸手接過了老馬端來的面片，小姜拿筷子把碗裡的香油攪和均勻了遲疑道。
“啥？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老馬端着碗劃拉着道。小姜見老馬吃興正濃，也不好繼續問下去。唯有端着碗，有一口沒一口的在那裡吃了起來。
“說吧啥事？”等小姜把碗裡的麪皮吃完，老馬這才遞來一支菸道。
“那個，要是身邊躺了一隻，該咋辦啊？”小姜用打火機將煙點着，深吸了一口問道。煙霧隨着他嘴脣的起合往外冒着，嫋嫋間籠罩住了他的臉。
“你，不會真的照我說的去試了吧？”一聽小姜說這話，老馬當時就湊過來低聲問道。經他這麼一問，小姜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這人，不是不讓你去試麼？怎麼個情況，你跟我說說，我看看有沒有辦法解掉。”老馬沒想到，自己吹了半輩子的牛B，今天居然在小姜的身上應驗了。這可咋整？解？老馬懂個屁的解。他尋思着，是不是要找村裡的神棍半仙兒啥的，來幫幫忙！
“沒準是你的工友跟你開玩笑呢？昨天在我這兒聽故事的，都是跟你一起幹活的吧？”等小姜說完鞋子換方位的事情，老馬吧嗒了一口煙問道。他說的這種情況，倒也不無可能。打小兒俺們撅着腚趴欄杆上，不也有同伴雙手並指成劍，蹲身爆菊麼？跟相熟的朋友開開玩笑這種事情，似乎人們經常會幹吧？聽老馬如此問，小姜本有些涼颼颼的後脊樑，一時間居然暖和了一些。
“是啊，沒準還真是...”他心裡琢磨着。
“今晚你還是把鞋子放好，然後假裝睡着，看看到底是誰在跟你開玩笑。”老馬給小姜出了一主意。
“就睡？不玩會撲克？”經老馬開導一番，小姜心裡踏實了許多。他決定就照老馬說的辦，今晚把那個嚇唬自己的人逮住，明天早上的牛肉麪讓他請！晚上吃完晚飯，在“工友之家”看了會兒電視，小姜就決定回工棚休息了。
“不玩了，明天早上早點起，免得又挨訓！”小姜找了個很合適的理由。聽他這麼一說，大家紛紛起身，決定一起回去休息。誰都不想被人家當孫子似的訓。回到了工棚，小姜依舊是把拖鞋齊整地擺放在了牀下，然後躺在牀上假寐着。片刻後，他還故意發出了一陣鼾聲，示意人家他睡着了。
工棚裡的燈滅了，不多會兒，就響起了一陣此起彼伏的鼾聲。小姜緩緩睜開眼睛，暗中窺視着那些工友。他想看看，明早的牛肉麪到底是誰來請他。忽而間，一股子涼意從身上翻過。然後幾根髮絲從他的鼻尖掃了過去。小姜下意識的伸手一摸，然後一張臉湊到了他的眼前，就那麼俯身盯着他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