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法拉完美無缺的微笑並不是一種表情，甚至不能算是禮貌性，更像是一種被刻意製造出來的面具，讓人摸不透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她真的是宴會廳遇襲之後才猜到使徒的其中一個目標是魔導研究所嗎？

這一點無從得知，艾法拉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和把柄。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姑娘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就是個單純的漂亮公主而已。

她對林天賜和梅麗說的都是真話，事實上宴會廳也確實剛剛遭到襲擊，她的高明之處就在於說真話卻能達到說謊一般的效果。

宴會廳遇襲，動手的只有被使徒控制的魔人，並沒有使徒存在，從這一局面出現的瞬間，就已經代表了使徒在玩一個典型的聲東擊西。

其結果，就是位於城外的魔導研究所原地上天。

城外的研究所是研究對國兵器的地方，類似於地球上研究戰略核武器的地方，這種地方一旦出了問題，當然會造成毀滅性的後果。

魔力比核能倒是清潔不少，但威力並不弱。

沒多久，傳令兵便帶着‘事故災害’的第一手情報來了，數年的研究成果，以及在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學者，法師，還包括正在主持實驗的二王子本人，盡數在劇烈的爆炸和火焰中灰飛煙滅，別說屍體了，原地只留下一個盛滿熔岩的大坑。

直接損失就已經非常巨大了，間接損失簡直無法估量，可以說是建國以來最大的非戰鬥損失，城中也急需穩定人心，畢竟那宏偉的爆炸距離諾爾德哈蘭並不遠，當然會人心惶惶。

但艾法拉聽着傳令兵的彙報，依舊保持着波瀾不驚的微笑，彷彿死的不是她親哥哥一樣。

這讓林天賜心裡寒了一下。

從理智上說，他能理解帝王家裡親情單薄，爲了權利互相算計，甚至下手弄死同胞兄弟，但從感性上來說，事實擺在眼前他接受不了。

畢竟對林天賜來說家人朋友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不管是萬貫財富還是無上權力，連狗屎都不如。

不過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在這一點上林天賜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去評說別人。

等他離開王宮，梅麗告訴林小哥兒，最近二王子不止一次向國王進言，打算儘快讓艾法拉出嫁，因爲她與維尼弗雷德侯爵雖然有婚約，但並未確定婚期。

已經出嫁的女兒是沒有貴族繼承權的，這樣一來就能把威脅越來越大的艾法拉排除在王權之外。

順便一說，出嫁以後等於放棄繼承權，但艾法拉的子嗣還是有王位繼承權的，但順位非常低，只要不是直系血親都死光，根本輪不到。

這個先暫且不談，二王子的進言很可能惹來艾法拉的不滿，從而導致殺身之禍。

要說艾法拉和使徒有勾結，那當然不可能，但並不排除在某種程度上有着默契。艾法拉很可能早就發現了使徒的目標，故意裝傻不說，在某些地方甚至會給了一些便利，好引導結局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當然，這些都是猜測，但不可否認的是，艾法拉確實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軟萌。

這也是梅麗特別不希望讓林天賜隨便答應艾法拉請求的原因。

堂堂正正的陽謀是最難防備的，因爲你明知道有問題，還不得不跳進去。

梅麗也是如此，她明知道艾法拉可能另有目的，但還是不得不去找她。

而林小哥兒本人……

他就沒去琢磨。

極藍輝星體的碎片已經拿到了，他沒有一個飛遁離俗符回家就是想着幫梅麗，等搞定這件事，他當然不會久留。以後若是閒來無事，頂多會通過三界門來賽維亞拉敘敘舊，這個位面的事兒就算完了。

不管艾法拉多牛逼，也挨不着林小哥兒。

這就是傳說中的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而且，比起艾法拉如何，林天賜更希望弄明白他的天兵符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在前往維尼弗雷德府邸的馬車上，天兵小姐姐就坐在林天賜的對面，眼睛始終警惕的透過窗子向外掃視，多虧滅妖槍也算法寶，能大能小，不然馬車車廂還真塞不進來一根長槍。

“你爲什麼跟其他的天兵不一樣？爲什麼能說話？”

不整那些虛的，好不容易有空，林天賜直接問。

天兵這才把視線稍稍移動回來：

“回稟主公，末將和所有的天兵一樣，在能力上沒有任何區別。我們都會說話，只是很少用效率低下的語言溝通”

這話感覺問了等於白問，明明之前招出來的天兵不會說話啊。

話說回來，主公？

行吧，這風格挺古風的。

仔細想想，這是林小哥兒問的方式不對，於是他換了一個問法：

“我是說爲什麼你跟我以前用天兵符召喚出來的時候不一樣，以前可完全沒有什麼意識”

天兵依舊用毫無語氣波動的平靜嗓音回道：

“因爲末將這次是親自下凡，以往用天兵符召喚下來的只是天兵的力量”

“對，我就是想問爲什麼這次不一樣”

這下天兵小姐姐露出了些許疑惑的表情：

“您不知道？”

“……你看我像知道的嗎？”

敢情問了半天雙方基本是驢脣不對馬嘴，都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末將受造化仙人之託，劫仙命令我保護主公，您確實是林天賜沒錯，對吧？”

太師傅？

造化仙人的本體現在已經到了九重天，而九重天也正是天兵天將的地方，這麼說就是造化仙人搞的鬼，派了個天兵下來幫林小哥兒。

見林天賜點頭，天兵又道：

“之前，造化仙人問我等，他能否再度下凡，因爲捨不得留在凡間的基業。但劫仙禁止下凡乃是天條，如果他想要下凡，我等會拼死阻止。”

事實上就算天兵天將不阻止，造化仙人也不能再下來，因爲一旦下凡就會被天道鎖定，屆時容易招來滅世雷劫，不一定能劈死劫仙，但至少讓以劫仙爲中心方圓上千裡的地方化爲焦土。

於是造化仙人就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他確實不能下凡，可沒說天兵天將也不行。

“劫仙不得下凡乃是天條，雖然並未規定我等不能下凡，但九重天位置特殊，我等從未下凡過，也完全沒有辦法下凡”

“那你是怎麼下來的？”

“具體情況末將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是造化仙人做過什麼佈置，以矇蔽天機的大神通讓末將可以暫時離開九重天”

矇蔽天機的大神通……

林天賜幾乎立刻就想起了他那塊板磚，好像在雲仙法會的時候造化仙人把板磚要走鼓搗了半天。

已經飛昇的造化仙人能在神符門留下分身，主要就是靠那塊板磚上留的後手，而以往不能下凡的天兵，這才通過林小哥兒的天兵符下凡，也是因爲板磚有矇蔽天機之功。

天兵說的對不對，這事兒非常好確認，林小哥兒只要回去問問造化仙人的分身就行了，分身跟本體的意識是共享的。

“你剛剛一直說天條，難道通過蒙蔽天機的手段下凡就不算違背天條嗎？”

“當然不算，天條有規定的，我等會嚴格遵守，不會打一絲一毫的折扣，但天條沒有規定的，我等便可網開一面”

感覺天兵天將是一幫守着規矩過日子的死腦筋。

確實是死腦筋，但他們也不是不知變通，不然也就不會受造化仙人的囑託下凡了。

既然是太師傅的安排，林小哥兒也就釋然了，反正不論如何造化仙人不可能害他。

於是他乾脆道：

“我叫什麼你已經知道了，能否介紹一下自己”

“諾”

天兵點頭道：

“末將隸屬看護天河的十萬水軍，有幸選中成爲主公的助力，末將是您的劍也是您的盾，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天河水軍，這幫人是專門負責東神州雨雪風霜的天兵，哪裡下雨下多少雨，這事兒跟龍王無關，全看天兵什麼時候打開天河的閘門。

“呃……你叫什麼名字？”

“末將沒有名字，天兵天將也不需要名字，我們平時都是用意識溝通，不需要言語也不需要稱呼來區別個體”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

“只要您是在對我下令，即便沒有稱呼我也能明白”

天兵天將用意念交流，有點類似於心電感應，雖然林小哥兒不能這麼交流，但只要是他想讓天兵幹什麼，說出的話哪怕沒有確定名字，天兵也知道是在說她。

話雖如此，但沒有名字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一旁的梅麗聽林小哥兒說了半天，疑惑道：

“你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嗎？”

她能聽懂林天賜的話是因爲通曉語言掛墜，但天兵說的是純正的漢語，當然聽不懂。

於是林小哥兒把大致情況跟梅麗解釋一遍，等他說完，天兵道：

“如果您感到困擾，可以用任意您喜歡的名字稱呼我”

起名這事兒林天賜還真是不擅長，雖然天兵說什麼名字都可以，但估計給她起個叫‘狗蛋’的名字一樣會發飆……

正煩惱着這個，天兵的眼神突然凌厲起來，把手放在腰間除魔劍的劍柄上沉聲道：

“主公小心，附近有很多妖怪！”

妖怪？

天兵像是有些懊惱的說：

“大意了，沒想到東神州居然滿地都是妖怪，主公這裡不安全，請您多多留心。”

林天賜順着車窗向外看去，正好看到好幾名綠皮膚的獸人快步穿過街道，像是之前魔導研究所的大爆炸令諾爾德哈蘭的居民有些不安。

看來，天兵把獸人當妖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