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面色劇變，一雙滿是褶皺的手情不自禁的握起拳頭來。

他看起來相當緊張。

能潛入這個深度的海域，並且能夠自由出入氣泡的陸地人類，其身份，絕非凡俗。

自己頂多是個富貴險中求的大商，如何敢招惹我這種身份超然的存在？

這不是廁所裡打燈籠——找死嗎！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被燦若驕陽的金幣給矇蔽了理智，探出了底線......不過那金幣成色可真好啊，比海底流通的金幣的成色好了不止一成兩成。

娜迦族商人面色複雜，既有悔恨，又有慶幸，一會兒捶胸頓足，一會兒眼冒貪婪之色，有趣至極。

我將金幣放在指間轉動，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商人的眼珠子也轉得越來越快，轉了數分鐘，我動作一停，將金幣固定在食指與中指的縫隙裡，微微一笑，道：“紫心草這種東西，我是不可能收的，你換一樣，換一樣有價值的，至少看起來不會觸及律法的。”

“那......人，怎麼樣？”娜迦族商人低聲問道。

“人？”我面色不變，內心卻厭惡至極：“你是說，販賣人口？”

“不不不”商人連連搖手，道：“說販賣人口有些言過其實了，其實是一些被我們商會收留的無家可歸的孤兒，當然，那些年歲略長的，已經被收納進各家店鋪當夥計了，又或者被嫁去某些人家當妾室了，但仍有不少年歲尚幼的，如果您需要，我可以選出一部分優秀的送您。”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湊近我，道：“在下雖然身份低微，但也算見多識廣，看您樣貌不凡，且氣宇軒昂，便知您身份絕非俗類，而且您氣度寬容，想必定然是個知書達理的正人君子，這些孩子若是跟了您，將來的人生一定過得比其他人都好，嘖嘖嘖，這說着說着，我都有些羨慕了。”

我樂呵的打量他一眼，笑道：“要是羨慕，你也可以自降身份賣進我府。”

“這個......”他尷尬一笑，道：“在下年歲已高，早已是手無縛雞之力，肩無扛擔之能的廢物了，就不給您添堵了。”

玩笑過後，我清了下嗓子，瞅了瞅四周，見並無人在意我倆，又低聲問道：“你們娜迦族孤兒很多？”

“多，簡直多不勝數！”商人說到這裡，一臉痛色，苦笑道：“死於地下城的冒險家就不提了，各族之間還時不時會有摩擦，不同的海域領主也時不時會發起戰爭，一場戰爭下來，死傷少則數十，多則數千，您說說，孤兒能不多嗎！”

我眉頭一皺，沉聲道：“陛下就不制止嗎？”

“制止？”商人無奈嘆息道：“陛下倒是想，可也得能管得過來啊，這邊陛下剛趕到東戰場阻止戰亂，那邊西戰場也打了起來，陛下剛往西戰場那邊趕，南戰場又燃起硝煙，哎，陛下不是不想阻止戰爭，實在是分身乏術，無力阻止啊。”

“既然如此，陛下就沒有什麼恰當的手段嗎？”

“有，早就有了”商人苦笑道：“陛下倒是重新制定了戰爭罪的條例，但凡一場戰爭中戰死人數超過五百者，削該地領主及貴族的爵位一級，屢犯不改者，削爲平民，這條例是好條例，但問題是執行人執行的不徹底啊，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那些領主啊，貴族啊什麼的，在戰爭結束，上報傷亡人數時，都會打幾個折扣，把戰死人數降到五百以下，再把那些被削減掉的死亡人數按照傷殘人數上報，如此一來，他們既能躲過陛下的追責，又能完美解決地方的勞動人員減員問題——總不能傷殘了也繼續參加勞動吧。”

“嘿，還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啊”我嘖嘖兩聲，道：“不過這樣一來，各領主之間的實力不會日漸削弱嗎？”

“當然不會”商人道：“我們娜迦族講求的是強者爲尊，倘若手底下都只剩下精兵強將的話，領主就有機會向周圍海域擴張地盤了。”

“擴張地盤？”我頓時被這話給震驚了：“陛下對於這種行爲依舊抱持放任的態度嗎？”

“陛下倒是不想，可也管不了太多，就算能殺一個兩個，還能把這些領主都殺了嗎？”商人搖頭道：“就算陛下身俱海神血統，可也沒誰規定海神血統就一定都繼承大統吧，歷史上，並不具備海神血統卻依舊能將娜迦族統治的有模有樣的普通皇族成員也大有人在，甚至統治時間加到一起，差不多足有十多萬年。”

“嗯？”我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秘辛：“海神血統？”

“噓！”娜迦族商人連忙示意我噤聲，他小心翼翼望了眼四周，見沒有引起注意，這才壓低聲音道：“這件事情，可千萬不能放在公共場合大聲說，會引起騷亂的。”

“哦？”我頓時來了興趣：“怎麼回事兒，說說看。”

商人沒有回答，而是餘光不斷瞄着我手裡的金幣。

我嘿嘿一笑，便把金幣遞給了他，貪婪的目光瞬間又從他一雙不大的眼珠子裡迸發出來，在接過金幣的下一秒，他連忙將金幣收入懷中，這邊他剛把金幣收起來，那邊我又從兜裡摸出一枚金幣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後他就又移不開視線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我低聲笑道。

“哦，好，好，我說，我現在就說”商人道：“雖然有不少人知道陛下血統這件事，但陛下似乎對自身血統有着極大的反感。”

“嗯？海神血統難道不好嗎？”我好奇問道。

“海神血統其實真的很好，至少比我們這些普通的娜迦族血統要高貴，強大”商人從懷裡摸出一顆圓溜溜，半透明的珠子，往嘴裡一丟，然後抿着嘴，咯吱咯吱嚼起來，嚥下去後，他似想起了什麼，連忙又摸出一顆，遞給我，道：“您嚐嚐，這裡面封存的都是淡水，而且加了蜂蜜。”

“淡水加蜂蜜？”我從他手裡接過珠子，瞅了瞅，並直接丟進嘴裡，剛要咬破，就聽他道：“抿着嘴咬，不然淡水和蜂蜜的味道會被海水破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