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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仙遊戲滿級後 - 第五百二十章 天將明字體大小: A+
     

    神輝升空的速度是多少?

    溫早見默數着時間,見着光在天玄城上空綻放。她猛地捏緊雙拳,深深吸了口氣,心臟好似被鬧鬧攥住,肺臟裡的氣體被反覆擠壓,一種靈魂被抽離的感覺在精神上閃過。片刻後,她又重重吐了口氣,站起來,走向外面,只在這裁雨樓裡留下一撇嘆息。

    人皇的加冕儀式已經開始了。事實上,天玄城裡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個儀式到底是什麼,只是看着神輝升空,看着登神臺再一次浮現,在心中想,大概陛下要舉行什麼盛大的儀式吧。他們接觸不到這些。天子與民同樂,但不與民共生。

    “宵魚賢人,請跟我來。”

    身穿暗紅色的儀式奉行是一位溫柔的紳士,可以從他系掛在腰間的束帶看出來。

    “赫連瑄呢?”

    溫早見一點都不客氣,直呼他們偉大的陛下之名。

    儀式奉行深知陛下對這位宵魚姑娘的寬容,心中也就升不起對她的不滿。

    “陛下已經在登神臺等候宵魚賢人了。”

    溫早見冷哼一聲,“她應該親自過來的。”

    儀式奉行不知如何接話,便默不作聲,但臉上依舊掛着標準的笑容。

    空間規則微微盪漾,空無一人的地方忽然走出一孑人影。披着長袍的赫連瑄就站在那裡,平靜地看向溫早見。

    早已脫俗的赫連瑄,並不會穿戴凡間皇帝所穿戴的龍袍。凡間的皇帝們信仰着澤被萬物的“龍”,立以真龍化身。赫連瑄這位諸聖的陛下並不信仰龍,沒有什麼值得她去信仰,反倒是她是這濁天下萬物的信仰。她即是她,是單獨存在的赫連瑄。

    儀式奉行早已跪在地上行禮,只剩溫早見和赫連瑄默默對望。

    “你讓我來,我就來了。”

    赫連瑄淡淡開口。她的聲音如同點綴在虛無的空間之中,輕而深。

    跪在地上的儀式奉行心想,陛下果然對這位宵魚賢人足夠寬容。她想要什麼,陛下就給了她什麼,除了自由。

    溫早間躲開赫連瑄的目光,大步向前走去。

    “你在害怕。”赫連瑄不急不緩跟在她後面。

    “沒有。”溫早間即答。

    “你怕真的能見到曲紅綃。”

    “我想見到她。”

    “但是你怕。”

    “我爲什麼會怕見到她?”溫早見生氣地看着赫連瑄。

    赫連瑄輕巧地瞥了她一眼,然後說:“你在裁雨樓的幾年裡,無時不刻都在告訴我,你害怕見到她。越是要見到,就越是怕。”

    溫早見站定,握着拳頭說:“你以爲你很懂我?”

    這種憤懣夾雜着一些心酸的吵架語氣,讓她們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曖昧。赫連瑄感受到了這種曖昧,當然,她很明白,在某種程度上,溫早見將對曲紅綃的怨氣全都施加在了她身上。

    也正是這些溫早見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情感,讓赫連瑄感受到了一切。赫連瑄甚至不需要動用任何手段,僅僅看着她的眼睛,聽着她說話,只是站在她身邊,就能體會到她對曲紅綃的情感。

    赫連瑄絕對不會試圖去與溫早見共情,相反,溫早見這份感情越深,對她而言越好。

    想到這裡,赫連瑄忽然溫柔一笑。她很久沒笑過了,但這次她想要對溫早見笑一笑,用溫早間記憶裡曲紅綃的微笑方式笑給她看。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赫連瑄的聲音撞進溫早見心房。

    這一刻,溫早見看到的,感受到的並非一位女帝,而是她害怕見到又迫切想要見到的曲紅綃。

    於是,所有的不安與焦躁,都煙消雲散了。

    溫早見看了看赫連瑄,然後茫然地看向遠方,似呢喃一般幽語:

    “赫連瑄,你真是一個卑鄙的人。”

    赫連瑄沒有就此發表什麼感受,只是以她最平常的語氣說:

    “走吧,去見你的故人。”

    這一次,溫早見不再抗拒。

    去往登神臺的路並不長,卻也讓溫早見走出了幾個春秋的感覺。腳下的距離在逐漸拉近,但心中的距離愈發遠了。

    核心城第三層的佈置,如何如何華麗,如何如何震撼人心,此刻在溫早見眼裡都褪去了顏色。她只看到那擺在正中央的時之門,看着已經呈現出藍黑色的門縫。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各位尊貴的人物相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天橋從濁天下一端延伸向另一端,天橋上,一列又一列祭祀隊伍吟唱着亙古的歌謠,擺出大勢,送來濁天下各地的氣息。頌唱恩典與讚歌的大祈命開了神眼,一字一句,以奇怪的音符,像是無性的神明,佈告儀式的開場。任何一個儀式,或者說祭祀大典都不缺乏這些,儀式感是聚攏人羣必要的手段。

    溫早見站在赫連瑄旁邊。她們周圍的地方都沒什麼人,也沒有人刻意地看向這邊。

    “什麼時候,她會出來?”溫早見問。

    她一點都不關心這場儀式有什麼人蔘與,對於濁天下而言代表着什麼,赫連瑄在其中又有什麼關於大勢的考慮。很早她就清楚,這不是她能夠去左右與參與了,甚至她所期待的曲紅綃都不真的是曲紅綃,是超脫了她認知的存在。

    赫連瑄站着永遠都像是傲雪的寒梅,也自帶着非非凡人不可靠近的氣息。

    “儀式最多隻能喚醒她,而她願不願意來,我無法給予你肯定的答覆。”

    “爲什麼?”溫早見偏頭,彎着眼睛看向赫連瑄。

    “你覺得人皇代表着誰的意志?”赫連瑄問。

    意志……

    這對溫早見而已,是一個難以去考量的概念。什麼叫意志,什麼又叫誰的意志。不過,這令她想起經常聽說的“天道”,所謂天道,即是規則的意志。

    人皇的話……

    溫早見不肯定地回答:“天道嗎?”

    赫連瑄搖頭,“如果是天道,那她應該被稱作天使,或者天皇。”

    赫連瑄的示意已經很顯然了。

    “人的意志?”溫早見有些疑惑。

    “你且記住,人不是人族。人是萬物之長,規則之下的一切代表。成爲這個代表的都可以叫做人族,就像天神族,若是成爲了萬物之長,那麼也可以叫做人族。”

    這對溫早見而言是空泛晦澀的,她難以去接觸和理解。只能提取一些關鍵。

    “所以說,人皇代表着規則之下的一切的意志?”

    “是的。”

    “那她是否願意來到這個時空,取決於這份意志?”

    赫連瑄眼中閃過微光,“沒錯,這個世界倘若需要她,那她就會奮不顧身前來。”

    溫早見艱難地理解着這些話。

    與此同時,加冕儀式還在佈告着族靈的偉大。

    直到大祈命讚詞頌唱完畢,溫早見纔好似想到了什麼。她湊過來,看着赫連瑄,略微緊張地問:

    “有沒有可能說,你之前給我說的時之門和空之門,就是紅——就是人皇留下的手段?”

    赫連瑄幾乎不會感到詫異,因爲大多數在她掌控之中。溫早見忽然的發言確實讓她詫異了。

    “你爲什麼這麼想?”

    溫早見其實沒什麼突然的頓悟,只不過是曲紅綃性格里的特點,讓她這樣去猜想。當然,她可不會大大方方地說出來,稍稍扭過頭,嘟囔道:

    “猜的。”

    赫連瑄眼神稍稍柔和,她緩聲說:

    “關於時之門和空之門的猜想,從第二天開始,就衍生出了無數種版本。大多都覺得,這是先天之物,在規則形成之前,就存在了。畢竟,它們過於神奇和玄奧。”

    “你呢,是怎麼覺得的。”

    赫連瑄疑惑道:“爲什麼先問我的看法,而不問更有信服力的說法?”

    溫早見冷哼一聲,“時之門就在你手上,我自然先問你的看法。”

    赫連瑄搖搖頭,“口是心非的女人。”

    “你!”溫早見生氣地指着赫連瑄。

    這是對女帝陛下的大不敬,當然是對其他人而言。

    赫連瑄對溫早見足夠寬容。

    溫早見表露態度後,也沒說什麼。她也不是呆瓜,知道赫連瑄身爲君王,對她已經夠好了。

    “你的猜想或許是正確的。我不能給你一個定論,因爲人皇的存在過於縹緲了。”

    “強如你也不確定?”

    “到了我這個境界,實力都是虛的,畢竟已經站在了規則的極限之處,再往上,那就是規則的升格了。”

    她說這些,溫早見都聽不懂,也不想去思考了。

    “我姑且相信我自己的猜想了。”

    “這沒什麼問題。”

    赫連瑄說完,看向登神臺階最中央。那裡,一切都準備好了。

    紫袍高帽的靈相大人像鬼怪異聞中的黑白無常,從遠處飄過來,目光在溫早見身上一晃而過,弓起身,溫吞吞地說:

    “陛下,一切準備就緒,等待你開啓時之門。”

    赫連瑄看了溫早見一言。

    溫早見立馬問:“我要做什麼?”

    赫連瑄搖頭,“站着別動就是。”然後,她對靈相說:“保護好她。”

    “好的。”

    溫早見很早就知道,這位靈相大人在神域的地位僅次於赫連瑄,而且,他誰都不會理睬,只被赫連瑄所影響。

    然後,赫連瑄一步邁出,身形直接閃爍到時之門前。

    偉大的女帝陛下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裡,理所應當他們安靜下來,只管瞻仰神貌。

    “我會有危險嗎?”溫早見問面目模糊的靈相。

    靈相搖頭,他像書齋裡溫文爾雅的年輕先生,“你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爲什麼?”

    “陛下會竭力保護你。”

    溫早見目光黯淡,“其實我很不理解,赫連瑄爲何以榆次態度對待我。她是君王,是濁天下的領風者,不該這麼容忍我的肆意妄爲的。”

    剛來到濁天下,住進裁雨樓後,她以各種方式試圖激怒赫連瑄,尋求一死,但赫連瑄態度從來不變。

    “陛下不會對一個無辜的人施加惡意,何況,你本就承擔着你不應該承擔的重擔。”靈相聲音像是幽深空巷裡吹過的風,“大概你會認爲陛下是一個蠻橫專制的人。”

    溫早見有些不太理解。不過她沒有太過糾結,畢竟要看透一個活過三個規則天的人,是她幾乎做不到的事。

    靈相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打開了話匣子。

    “你見過你的祖師青君嗎?”

    “嗯。”

    “那你或許知道她是陛下的妹妹。”

    “我知道。”

    赫連瑄同她說過,她的祖師青君,李青青,原名是赫連青。

    “我曾經侍奉她們許久。在性格上,她們大部分是相反的,但也有許多共性。”

    溫早見想了想祖師的形象,然後試着去做個反轉。祖師青君聽着有個“祖”,其實一點都不老氣,反而很活波,甚至有種不符合年紀的可愛。這麼想的話,赫連瑄的確是這樣,沉穩內斂。

    共性……共性的話,她擅自猜想,那就是都很可靠吧。

    “陛下習慣於將自己認爲重要的事或人放在心裡好好珍惜,大多時候都默默一個人做着很多事,甚至於是忘我的。青君大人……”靈相語氣悠遠,“我許久沒有侍奉過青君大人了。不過,在我記憶裡,她願意坦誠地展示自己的喜好與煩惱,所滿意的,所不滿意的,全在臉上,在眼裡,在言語和行爲之中。”

    “你……很瞭解她們。”溫早見說。

    “我看着她們長大,見證她們取得成就,雖然她們最終分別。但我陪伴陛下至今,將直至萬物終結,亦會守望青君大人如此。”

    這是了不起的忠誠。

    溫早見心中升起一些敬意。她想,自己對曲紅綃的情感,遠遠不如這位靈相大人深刻而悠久。

    “和我說這麼多,不會……”溫早見沒說話,但意思顯然。

    靈相微微搖頭,“陛下相信你,那麼你亦是我守護之人。”

    “爲什麼說她相信我?”

    靈相看了一眼遠方,“這大概可以從青君大人願意將你託付給陛下體現出來。”

    溫早見愕然,“我難道不是將被犧牲之人嗎?”

    靈相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輕輕說:“誰知道呢。”

    “赫連瑄告訴我,我將在這場典禮中失去命格。”溫早見神情黯然,“而我也沒有什麼怨言。”

    “死亡,何嘗不是一種新生。你活在過去,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溫早見沒有說話。她無法反駁靈相,即便是她自己,也認識到了這一點。

    不過,她漸漸地很好奇,赫連瑄與青君大人這一對姐妹,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會走到對立面。而即便是在對立面,她們又如此願意相信對方。

    思緒正遠,腳底下涌起一股卷襲之勢,將她驚醒。

    她連忙朝腳底下看去,只見着無數頭髮絲粗細長短的流光從四面八方涌來,向着時之門匯聚而去。

    赫連瑄就站在時之門之前,那些流光匯聚在她手上,然後她用手輕輕推向厚重高大的玄色巨門。

    沒有嘎吱聲,那扇大門只是以着緩慢的速度向裡面沉去,青黑色的虛無景象漸漸鋪開。

    “這是……什麼?”溫早見細聲呢喃。

    “萬物意志。”

    “這就是意志嗎……濁天下的意志。”

    靈相搖頭,“還有清天下的。”

    溫早見愕然,“爲什麼?”

    “清天下的山海關,落星關,你應該知道。”

    “可這有什麼關係嗎?”

    “在過去的時間裡,濁天下很多次藉由清天下世難,發起侵略。在濁天下大多數人看來,那是尋求新家園的遠征戰,在清天下大多數人看來,那是保衛家園的守護戰,但更大程度上,那是收集清天下萬物意志的手段。”靈相看了一眼溫早見,“甚至說,你可以把那視作陛下的神通。”

    “可爲什麼,之前落星關告破後,赫連瑄沒有繼續深入。”

    靈相笑了一聲,不過不太像是在笑。

    “因爲,陛下找到你了。”

    “我……”

    “陛下尋求的只是清天下的萬物意志,而你,是她所尋求的,最後一道意志。”

    溫早見徹底迷茫了,“可,爲什麼……”

    “你誕生於洛河之端,洛河是最後一條龍所化,而你身上潛藏着龍的意志。”靈相有着一雙看穿一切的眼睛,“早見姑娘,你或許要去明白,世間一切恰到好處的相逢,都是某種命中註定。”

    靈相最後一句話讓溫早見深陷思維籠子裡。

    她的記憶被牽出來,一點一點去聯繫,去貫穿。

    青君大人在洛河之端找到了我,將我收入洛神宮,紅綃從遠方來到洛神宮,我與她相識,在落星關,我被青君大人的一封信託付於赫連瑄,到現在,我將以最後一道萬物意志,去迎接在遙遠的另一個時空裡的“紅綃”。

    “這就是……命中註定……”溫早見神情惘然。“可這些秘密,你爲何要與我講訴。”

    靈相輕聲說:“因爲陛下相信你。如果你去問,陛下也會告訴你。”

    “我聽說,龍是玄女所造之物。我如果代表着龍的意志,那麼玄女又代表着什麼意志呢?”

    “玄女……”靈相聲音微沉,“那是陛下也無法看透的存在。興許,玄女是天道意志。”

    溫早見愕然,“天……道!那豈不是就是規則的化身……”

    “無人知曉。都只是猜測。”靈相又笑了起來,“只可惜,這一代似乎沒有‘玄女’了。”

    溫早見沉默了。她漸漸發覺,有些事,大概從一開始就被決定好了。

    似乎,每個人都只是在既定的命運中流轉。

    這種感覺,並不會讓她舒服。自由與超脫是她這個年紀所最嚮往的。

    只是……會有不被既定命運做決定的存在嗎?

    一束流光從她眉心涌出,前往時之門。

    靈相輕聲說:“去吧,一切都在等你揭幕。”

    溫早見看着青黑色的虛無之境,深深洗了口氣,踏步前行,腳步愈來愈穩,眼神愈來愈堅定。

    大祈命高昂的聲音響徹登神臺。

    “請正典授命賢人點亮歲月之燈!”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陌生的溫早見身上。

    她來到赫連瑄身旁,輕聲說:“靈相大人告訴了我一切。”

    “是嗎,那我就省力了。”

    “我會死嗎?”

    “會。”

    “我真的會死嗎?”

    “不會。”

    “人皇是曲紅綃嗎?”

    “不是。”

    “曲紅綃是人皇嗎?”

    “是。”

    “我懂了。”

    溫早見說完,一步踏入虛無的時之門中,等待着最熟悉的陌生人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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