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能夠明白大龍此時此刻的心情，他也沒有吭聲，站在一旁默默等待着。

過了幾分鐘後，大龍深吸了一口氣，回過神來，正打算敲門時，院子裡響起了腳步聲，緊接着，大門被人打開了。

一個年輕的面孔露了出來，看見門外站的大龍和陳浩兩人，他登時一愣：“大龍哥？”

“張鑫……”

大龍和他打了一聲招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和張墨的這個親弟弟解釋。

“大龍哥，你這麼早過來，是有事兒吧？”

張鑫沒有察覺到大龍的異樣，他熱情的笑道：“你們快進來吧。”

大龍下意識微微轉頭，不敢和張鑫的目光對視，胡亂應了一聲：“嗯。”

“大龍來了啊，咦？陳總？”

進屋之後，張母看見陳浩後，登時有些驚訝，旋即，她心裡浮現出一股不祥的感覺，這種感覺她也說不出來，但直覺告訴她，肯定是出事兒了。

要不然，不可能一大清早的，陳浩會來到她家裡。

“阿姨你好。”

陳浩對張母點了點頭。

“是張墨出什麼事兒了，是嗎？”

張母的臉色變的嚴肅認真起來。

“阿姨，對，對不起……”

大龍不敢看她，低聲說道：“……是出事兒了。”

張母登時覺得有些天暈地轉，身體搖晃，旁邊的掌心，連忙一把將母親扶住，緊張的說道：“大龍哥，我哥他怎麼了？”

張母沒有說話，但眼睛卻是死死的盯着陳浩和大龍兩人，緊緊抓住身旁張鑫的胳膊，腦海裡面瞬間回憶起來當年丈夫離世的情景，她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起來。

“你哥他……”

大龍怎麼也說不出來“沒了”這兩個字，最後，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用盡渾身的力氣，才哽咽的說道：“……沒了！”

“沒了？”

張母的心臟，瞬間漏跳一拍，腦海裡面，彷彿有根弦忽然間崩斷了，她身體一軟，眼前發黑，要不是張鑫在旁邊扶住她，她就要一頭摔倒在地上了。

“阿姨！”

陳浩見狀，連忙一個箭步上前，伸手在張母的人中上用力掐了一下，同時不動聲色的給她輸入了一絲靈氣，幫助她穩定情緒。

“陳哥，阿姨她沒事兒吧？”

大龍連忙跑過來，緊張擔心的問道。

“就是有些情緒激動。”

陳浩低聲說着。

“大龍哥，你……你說我哥他人沒了？”

張鑫這才醒悟過來，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一把抓住大龍的衣服，“怎麼回事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母緩緩睜開眼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滯的看着大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昨天下午張墨……”

大龍將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

張鑫當場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家裡就他們母子三人相依爲命，再加上他和張墨兩人一起從小長大，陡然間聽聞噩耗，心裡的悲傷難過，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相反的是。

張母卻是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只是呆呆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木雕泥塑一般。

“阿姨，對不起。”

陳浩看見她這副模樣，心裡登時有些緊張，俗話說的好，哀大莫過於心死，像是張鑫這樣嚎啕大哭，反而能夠幫助情緒發泄出來，但張母這樣，看似好像不難過，但其實才是最危險的。

“阿姨，阿姨。”

大龍擔心不已的看着張母，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道：“您，您沒事兒吧？”

張母的眼睛珠子，轉動了一下，木然的開口說道：“沒……沒事兒……”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她身體晃動了一下，眼睛一翻，昏死了過去。

大龍登時一驚，陳浩一把抓住張母的手腕，三指按在她脈搏上，簡單分辨了一下脈象後，將張母扶起，在她後背上，由下向上用力反推了幾下，輕輕用力一拍，只見張母用力咳出一口濃痰，整個人悠悠醒來，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

旋即，開始抽泣的哭了起來。

陳浩和大龍兩人站在旁邊，看着這母子兩人哭成淚人一樣，心裡也是一陣陣的發酸。

“……陳總，大龍，我們不怪你們，是我兒子命苦……”

哭了一會兒後，張母的情緒，漸漸的穩定了下來，一邊擦拭着眼淚，一邊開口斷斷續續的說道：“這都是命裡的定數……我兒子他……他現在在哪？”

“在刑偵大隊。”

大龍低聲說道：“阿姨，你們再去看他一眼吧。”

到了刑偵大隊之後，在一間光線略顯陰暗的房間裡，陳浩又一次看見了張墨。

他靜靜的躺在一張牀上，周圍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一張白被單，蓋在他的身上，或許是王隊長交待過了，所以張墨的臉上，顯得十分乾淨，沒有一絲血跡，就連頭髮都梳理的很平整。

張墨的雙眸閉上，靜靜的躺在牀上，彷彿像是睡着了一般。

張母整個人都崩潰了，坐在地上，眼淚一個勁兒的流着，站也站不起來，張鑫則是一個勁兒的喊着哥哥，但可惜的是，張墨已經不會再回答他了。

最後，大龍和張鑫兩人，將崩潰的張母，拽了出去，門外的走廊裡，張母撕心裂肺的哭聲，一陣陣迴盪着。

陳浩站在房間裡，看着悄無聲息的張墨，腦海裡過電影似的，想到了第一次看見張墨時的情景。

那是他讓大龍幫忙給父親陳楠，重新找一個司機，於是，在一個早晨，陳浩就看見了張墨和大龍兩人，站在小區的樓下，張墨的模樣，顯得有些緊張，笑容十分侷促。

後來就是張墨在迎着那輛撞向陳楠的汽車，在千鈞一髮之際，將陳楠推開，而他則是被撞成了重傷。

“……陳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把瑤瑤弄丟了……”

最後一幕，則是變成了張墨昨天下午內疚自責的模樣。

陳浩的眼睛，也有些溼潤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拿出來手機，撥通了陳楠的電話號碼。

“喂，怎麼了？”

電話那邊傳來了陳楠的聲音。

“爸。”

陳浩的聲音很低，還有一些異樣，一下子就讓電話那邊的陳楠，心裡一個激靈，他立刻意識到，似乎出什麼事情了，他立刻追問說道：“出什麼事兒了嗎？”

“……張墨沒了。”

陳浩低聲說道，不管怎樣，張墨都算是父親的救命恩人，張墨現在不在了，他於情於理，都要和父親說一聲。

“……你說什麼？”

陳楠一愣，旋即，聲音不由自主的瞬間就提高了。

“張墨沒了。”

陳浩聽出來了父親的震驚。

“發生什麼事兒了？”

陳楠立刻追問說道：“你現在人在哪？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在華強市。”

陳浩頓了一下，說道：“我覺得，這個事情得和你說一聲。”

“我現在就回去！”

陳楠毫不猶豫的說道：“你和他父母說一聲，一定要等我回去，我要看這孩子最後一眼。”他掛掉了電話。

陳浩走到張墨的身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輕輕將白牀單拉上，心情低落的走了出去。

外面只剩下了大龍。

張鑫母子卻消失不見了。

“他們人呢？”

陳浩一愣，連忙問道。

“阿姨又昏過去了。”

大龍連忙說道：“王隊長派人將她送到醫院去了，張鑫不放心，跟過去了。”

陳浩這才鬆了一口氣，看見大龍從口袋裡面拿出來香菸，陳浩忽然間有種衝動，脫口說道：“給我也來一根。”

大龍驚愕的看着他，呆了一下，回過神來，遞給了陳浩一根香菸，給他點燃。

陳浩抽了一口，淡淡的說道：“你怎麼沒去？”

“不想去。”

大龍嘆了一口氣。

陳浩能夠明白他的心情，他說的不想去，其實就是說，不想再看見張母傷心難過的樣子，並非是不願意管。

“我爸可能明天會到。”

陳浩話鋒一轉，說道：“你去接他一下。”

“叔叔也要來？”

大龍一怔。

“嗯，我爸說要過來最後看一下張墨。”陳浩點頭，說道：“順便送送他。”

大龍心裡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感覺，抽了一口香菸，低聲說道：“張墨在天上看見這一幕，想必他也肯定會很欣慰的。”

“大龍。”

陳浩從口袋裡面拿出來一張銀行卡，遞給大龍，說道：“這裡面有一些錢，回頭你給阿姨，另外，張墨的後事，你張羅的聯繫一下吧，不要在意花多少錢，按照阿姨她們的意思來辦就行，到時候所有花銷給你報銷。”

“陳哥，用不着。”

大龍接過銀行卡，搖頭說道：“張墨是我兄弟，我也有錢，處理後事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我有點累了。”

陳浩點了點頭，說道：“我先回去了，有事兒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另外，事情辦好了，也給我打電話，明白了嗎？”他將抽了兩口的香菸丟掉。

“我知道了。”

大龍點頭答應了下來。

陳浩給王隊長打了個電話，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