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繼續不言語，坐在那裡聽樊登絮絮叨叨的說着，他之前爲了搶救張墨，體內靈氣耗損過大，也趁這個機會，坐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而且，陳浩也感覺到了，其實樊登現在需要一個情緒的宣泄口。

一個人，無論平時僞裝的再怎麼好，到了真正死亡就要來臨時，他肯定會卸掉平時的僞裝，露出他真正的面目。

有句話其實說的很正確。

所謂的名人，偉人，都是被別人捧出來的，再有名的偉人，名人，到了死亡之前，他們都會恢復到和普通人一樣的屌絲狀態中。

“……你知道嗎，其實我走上一條路，也是被逼的。”

樊登的眼眸裡面，露出了一絲悲傷，盯着天花板，陷入回憶中，慢慢說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這話說的一點也沒錯，我自小就喜歡習武，打拳，在我六歲的時候，膽子就比我們村裡十幾歲的孩子還要大，我似乎好像從來都沒有怕過誰，後來慢慢長大以後，我就買了許多當時很流行的各種武術書，按照書上寫的去練習，打熬氣力，慢慢的，我發現我力氣越來越大，學校裡面也沒有人能打過我了。”

陳浩聽的心裡有些想笑，自古以來，似乎每個最後不得善終的人，都喜歡說一句，我是被逼的。

這簡直都快要成爲他們的座右銘了。

動不動就是被逼的。

“……我第一次親手殺人，是在我十六歲的那年。”

樊登臉上露出一絲快意，低聲說道：“那天我放學回家，看見村裡有名的一個流氓，在我家裡，掐着我母親的脖子，正在做那種事情，我母親都被他掐暈過去了……”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

“然後你就殺了他？”

陳浩接着他的話說道。

“那是自然。”

樊登嗯了一聲，淡淡的說道：“不僅如此，我還割了他的那個東西，餵給了我家豬吃！”

“厲害了。”

陳浩認真的看着他。

“後來我媽醒了，看見我殺了那個流氓，當時就驚呆了，清醒過來後，她就把家裡所有的錢都給了我，讓我拿着趕緊跑，這輩子都別在回去了。”

樊登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是單親家庭，後來，我真的是一直都沒有回去。”

“那看來你還真的是被逼的。”

陳浩理解的點頭，遇到這種事情，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報警纔是最佳的選擇，但是，只要是還有一絲血氣的男人，肯定都會做出來和樊登一樣的選擇。

男人有些時候，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如果有人欺負他們，他們可以默默忍受，但如果欺負到他們的家人，愛人身上時，男人就會一改從前，爆發出來巨大而又恐怖的力量！

“……後來我就一直顛簸流離，那個時候年紀小，再加上剛殺了人，心裡害怕，就一個勁兒的往大山深處裡面逃。”

樊登說到這裡，眼眸裡面罕見的露出了一絲溫柔，嘴角含笑，陷入了沉思中。

這傢伙發情了。

陳浩看了他一眼，就立刻猜到他在想什麼了，不用問，肯定是回憶起來了當年遇到了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就是那個英子。

陳浩也不主動問他，坐在旁邊，抓緊時間休息。

“……我剛纔說到哪裡了？”

過了一會兒，樊登回過神來，開口說道。

陳浩啼笑皆非，提示他說道：“你遇到了英子。”

“哦，對，英子……”

樊登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說道：“……她學習非常好，非常的單純，她對於知識的渴望，是那種很簡單的，就是想要明白更多知識的那種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他看着陳浩。

這傢伙感慨完人生，又開始炫耀他的女朋友了。

陳浩心裡默默的想着，點頭說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了，學者類型，一門心思就鑽研學問，對吧？”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樊登嘆氣說道：“還是你們這些文化人好，懂的多，一下子就能說到我的心裡，像我這種沒文化的人，表達能力真的是太差勁兒了。”

頓了一下，他接着說道：“陳浩，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陳浩一頭黑線，這傢伙是不是有病啊？先是感慨人生，然後炫耀女朋友，接下來又想自我檢討？戲精上身啊！

再聊幾句，會不會他把自己當成人生知己了啊？

“你這個人，還是很有感情的。”

想了想，陳浩敷衍的說道。

“真的嗎？”

樊登有些意外，還有些驚喜，開心的說道：“你沒騙我吧？”

“沒有。”

陳浩一本正經的點頭。

“英子一直都說我這個人，就像是一根木頭一樣，沒有什麼感情。”

樊登嘆氣說道：“她要是能聽見你對我的評價，就好了。”

陳浩心裡跑過一萬隻草泥馬，無語的說道：“我的評價在你心裡就這麼重要啊？”

“我沒有朋友。”

樊登平靜之中帶有一絲悲傷：“我記得有句話叫做，最瞭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

“我明白了。”

陳浩點了點頭。

“我一共殺過七個人。”

樊登臉上的悲傷消失，隨之而來的是冷漠：“分別在某市的宜陽賓館１０１內，時間是……”他不緊不慢的說着，將殺了這七個人的時間，地點，全部都娓娓道來，他的表情彷彿並不像是在殺人，而是在聊家常似的。

陳浩將他的話，默默記了下來。

“……我說完了。”

樊登一口氣說完後，鬆了一口氣，忽然間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沒頭沒腦的說道：“我現在心裡什麼感覺，你能猜到嗎？”

“輕鬆？”

陳浩試探的問了一句。

“果然，還是你最瞭解我了。”

樊登笑了，“這些事情，在我心裡，壓抑了這麼多年，我從來不敢和任何一個人說，我曾經發誓，當我有一天，被抓到了之後，我一定要全部都說出來，不是爲了減輕罪刑，而是爲了自己能夠舒服痛快一些。”

陳浩恍然大悟，難怪這傢伙會主動說出來這些事情，原來是把自己當成“垃圾桶”了啊。

的確，心事兒對於一個人來說，表面上看去，似乎好像並沒有多大的影響。

但實際上，心事兒對於一個人的影響之大，是許多人都想不到的，比如抑鬱，頹廢，絕望等等。

一個人，積壓的心事越多，承受的壓力，也就越大，這是一種無形的壓力，但有些時候卻像是一座大山般沉重，讓人喘不過氣來。

“記得你答應過我，不會去找英子的。”

樊登認真的看向陳浩。

陳浩有些猶豫了，想了想，他坦誠的說道：“我之前是騙你的。”

“我知道。”

樊登這句話，讓陳浩意外不已，呆了一下，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我沒有任何交情，非親非故，我還差點兒殺了你父母，你之前答應的那麼簡單容易，除了是騙我之外，我想不到有第二個答案。”

樊登實話實說。

“所以你現在問我第二遍？”

陳浩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錯。”

樊登嗯了一聲，懇求的說道：“你能答應我嗎？”

陳浩苦笑，“難道你不怕我騙你第二次了嗎？”

“你如果想騙的話，就不會告訴我之前你是騙我的了。”

樊登看着他，眼眸裡面充滿了懇求。

“你爲什麼要求我？”陳浩無奈的說道：“你換一個人不行嗎？”

“因爲這裡只有你。”

樊登坦然的說道：“我不喜歡那個警察，我自然只能是請你幫忙了。”

“……你這個理由夠坦誠。”

陳浩覺得這傢伙的腦回路，有些時候真的是和常人不太一樣。

“那你能答應嗎？”

樊登認真的問道。

“老實說，我很不想答應。”

陳浩想了想，說道：“但是我又不忍心拒絕，所以我挺矛盾的。”

“你不想答應的原因，是因爲我對你父親下手了，對不對？”

樊登一口氣就道破了陳浩的矛盾原因。

“是的。”

陳浩點頭，“換成是你，你會這麼大度原諒你的仇人，還幫他的忙？不可能吧。”

“那如果我願意死在你手上呢？”

樊登淡淡的說道：“這能不能換來你的原諒？”

“我想不到殺你的理由。”

陳浩想了想，很乾脆的說道：“因爲你反正是必死無疑了，我要何必要殺你，給自己惹來麻煩呢？讓你多活幾天，也算我是悲天憫人了。”

“那不一樣的，真的。”

樊登認真的說道：“我告訴你，親眼看見仇人，死在自己手中，那種大仇得報，淋漓盡致的暢快感，只有親手做了，才能給享受到，怎麼樣，你要不要試試？”

陳浩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真的，我保證，不騙你。”

樊登看見他這副無語的樣子，有些着急的說道：“你試試唄？”

“你就這麼想死？”

陳浩嘆了一口氣，說道：“就爲了那個英子？值得嗎？”

“當然值得。”

樊登認真的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