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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凡的世界 - 第四十三章字體大小: A+
     

    潤葉在四月上旬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兒子。

    三十一歲生頭胎孩子,往是令人擔心的。臨產前四五天,婆婆劉志英就堅持讓她住進了自己任黨委書記的黃原市醫院。婦產科最好的大夫已經做好了剖腹產的準備。結果孩子卻順利地自然出生了。

    孩子取名“樂樂”,官名李樂。

    樂樂的出生確實樂壞了這家人。母子從醫院回家後,向前高興得哭一陣又笑一陣。李登雲和劉志英更不用說,他們不僅僱了保姆,而且兩口子都失去了上班的熱情,在整個月子裡輪流幫保姆侍候小孫子和兒媳婦。向前滿懷激情,以輪椅代步,一天忙着親手做六七頓飯。

    兒子的出生,使潤葉真正體驗到了一種更爲豐富和深刻人生內涵。一個過了三十歲的女人,第一次做了母親,那心情完全可以想得來。

    現在,她已經上班了。再有一個星期,樂樂就過“百日”。

    去年秋末,潤葉由原來的少兒部長提成了團地委副書記,因爲工作責任重大,也更繁忙了。她主要還是管少兒部和文體方面的工作,經常要組織一些學生職工的娛樂活動和體育比賽。

    關於她的提拔,社會上也有一些攻擊性的傳言,說她是她二爸調到省上後,逼着讓黃原地委提拔的。另一種傳言是,地委有人爲了討好升遷的田福軍,便想提拔了他的侄女,前一種說法顯然是惡意製造的謠言,至於是否有人爲了討好田福軍而在提拔她的問題上“做了工作”,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但願不是這樣。

    不管怎樣,對田潤葉來說,她在生活和工作中都面臨新的考驗。她要照顧孩子,還要照顧殘廢的丈夫;新的職務又要求她在工作中投入更多的精力。團的工作的特點是社會性強,她得經常離開機關,到外面去活動。

    好在孩子的許多事不要她過分操心。丈夫,公公和婆婆,加上保姆,四個相幫着撫哺,公公和婆婆把樂樂象**一樣看待,孩子正常哭幾聲,婆婆就趕忙把醫生叫到了家裡——反正她管着一羣醫生!

    潤葉基本沒有奶汁,因此不必經常跑回家給孩子餵奶。公公和婆婆爲了照顧兒子和孫子,已經把宿舍調整到了他們單位下面的二樓上。白天,孩子就經常在他們家——因爲那裡房屋寬敞,條件也好一些,只有晚上,潤葉才把孩子接回自己家。

    雖然丈夫是個殘廢,但潤葉現在對這個家感到很滿足。全家都愛孩子,也愛她,儘量減輕她在家裡的負擔,使她能集中精力搞她自己的工作。

    現在,我們的潤葉心情象湖水一般平靜。生孩子以後,她變得豐滿起來,臉頰上又出現了少女時期的紅潤。因爲她的工作是和青少年打交道,所以衣服穿著也不象一般搞行政工作的女幹部那樣刻板規正。她穿的通常都是那種流行的較爲自由的式樣,又給人一種高雅的樸素感。

    對一個女人來說,這是一個最富魅力的年齡。花朵是美麗的,可成熟的果實更讓人喜愛,年輕漂亮的團地委副書記出現在公衆面前,許多男人都不由得對她行“注目禮”。當人們又知道這樣一位出色的女人,丈夫竟然斷了雙腿,整天靠輪椅生活的時候,不免大吃一驚,表現出一副難以理解或不可思議的樣子。其中有幾個自認爲出類拔萃的年輕中層領導,曾先後試圖替她彌補個人生活的“不幸”,結果發現不幸的是他們自己。當然,田潤葉已經是個成熟和具備一定文化素養的女性,她不會極端地對待這些男人們的“好意”,通常微笑着用幾句尖酸的話使這些“同志”羞愧地退開了。

    不!如果她的丈夫是個健康而強大的人,他們感情不合而又不得不生活在一起,那麼,她田潤葉也許會尋找另外的感情——作爲生活在眼下時代的青年,儘管她還是個什麼團地委副書記,但她理解別人類似的感情。她不能同意上一代人對此類感情抱有的那種絕對的譴責態度。當然,她不贊成她的好朋友杜麗麗的做法,至於她自己,情況和別人大不相同。她現在對自己的丈夫有一種深厚的憐愛的感情;不僅有妻子對丈夫的感情,而且還有一種母親對孩子的感情。

    唉,他已經那樣不幸,又那樣的熱愛她;她如果做出某種對不起他的事,首先自己的良心就無法忍受。最終受傷害嚴重的也許不是向前,而是她自己。真的,如果是那樣,她怎能再忍心面對他兒童一樣善良和純真的笑容呢?這將不僅是妻子對丈夫的殘忍,而是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殘忍。

    他不能不讓人心痛啊!每次下班以後,她一進門,總是看見他把飯菜做好用碗扣在桌子上,自己坐在輪椅裡靜靜地等她。他見她回來,確實象孩子盼回了母親,高興得用舌頭舔着嘴脣,跌跌馬趴地張羅着爲她添場夾菜。好多情況下,她都忍不住想流淚——這很難說是因爲幸福,而是一種深深的人生的感動。

    人啊!很難僅僅用男歡女悅來說明我們生命大地的富饒與貧瘠……

    這是七月裡一個細雨濛濛的下午,田潤葉匆匆地走過水跡斑斑的南大街,往家裡趕去,本來是星期天,但市上舉行“青少年宮”落成典禮,她不去出席不行。

    拐進家屬區時,她的外衣都淋溼了,兩隻布鞋也糊滿了泥漿。她沒帶任何雨具;因爲離家時,天雖然陰着,但沒有落雨的跡象。

    她本來想順路到二樓婆婆家看看兒子,但渾身水淋淋的,只好先回二樓自己家去換衣服和鞋襪。

    保姆和孩子都在下面,家裡只有向前一個人,不過,她進門後,見通往客廳的門閉着,聽裡面向前不知在鼓弄什麼,叮叮咣咣的。潤葉因急着換衣服,也沒看他幹什麼——丈夫閒着沒事,經常搜尋着做點零碎活;有時把還能用的東西都“修理”得不能用了。讓他幹去!閒呆着也着實是寂寞。

    她進了臥室,扒掉身上的溼衣服,從大立櫃中拉出另外的一身換上。這時,她聽見那邊叮叮咣咣的聲音停止了;他顯然已經知道她回到了家裡。

    潤葉換好衣服,把頭髮用乾毛巾擦了擦,就彎腰在牀下面尋一雙布鞋,以便換掉腳上又髒又溼的那雙。但她卻怎麼也找不到她要找的那雙舊鞋。

    奇怪!哪兒去了呢?其他人一般從不進他們的臥室,鞋怎能不翼而飛?是保姆拿去賣給了收破爛的老頭?這不可能!保姆是個很規矩的農村姑娘,不會幹這種事。

    潤葉又在牀下仔細翻攪了半天,她這才發覺,不僅那雙布鞋沒有了,她的另外幾雙鞋和向前的許多鞋也沒有了。她一剎那間緊張地想,是不是家裡進來過小偷?但很快又否定了這種想法——新鞋一雙沒少,賊娃子偷那些舊鞋幹啥?再說,向前一整天都不離家,小偷怎能進家來呢!正在疑惑之時,她看見向前坐着輪椅從客廳那邊拐過來,停在臥室的門口,舌頭舔着嘴脣,很不自然地看着她,臉上甚至有一種抱愧的神色。

    怎麼啦?她也停止了找鞋,不解地看着丈夫。

    “你先把膠鞋換上,那雙鞋……”向前吞吞吐吐說。“怎麼啦?”她開口問。

    “那雙鞋……讓我拆開了……還沒弄好。”向前仍然有點咄吶。

    “拆開幹啥?”潤葉越來越莫名其妙。

    向前低傾下頭,說:“我想學釘鞋,因此……”“釘……鞋?”潤葉還是反應不過來丈夫究竟是怎麼去了。

    “嗯……我讓過去一個開車的朋友捎着買了一套釘鞋工具。”

    “咱們就那麼幾雙鞋,破了再買新的,何必專門買個工具釘呢!”

    “我不是要釘咱們的鞋。我準備學會釘鞋後,辦個營業執照,到街上去做這營生……”

    啊啊,原來是這樣!

    潤葉這才恍然大悟。她走過來,手託在丈夫輪椅的扶手上,驚訝地看着他,問:“你這是爲什麼?”

    向前仍然低垂着頭,說:“看咱們的樂樂出生後,我感到幸福,又感到痛苦。幸福在於我有了兒子。我想不到自己成了這個樣子,還會有這麼大的福氣……“可是我心裡又太痛苦了,我是這樣一個廢物父親!葉,一個不能養活自己孩子的父親,有什麼臉面對孩子!有什麼臉活在這世上?再說,我父母親總有一天會離開人世間,到時,怎麼能讓你一個人養活我和孩子呢?想到這些,我的心就象錐扎一般!”因此,我盤算來盤算去,總得要學着做個什麼,賺點錢,也減輕你的一些負擔。我尋思,其它活我幹不成,但釘鞋主要靠兩隻手而不需要動腿;我的兩隻手勁大着哩,這你也知道……所以我瞞着你和父母,偷着讓人買了釘鞋工具,在家裡先練着……”

    潤葉蹲在他面前,兩隻手搭在他的斷腿上,靜靜地聽他說。她看見,丈夫說話的時候,眼裡噙着淚水。“你不要這樣,”她說。“到任何時候,我都能養活了你和孩子。你現在身體不行,能幫我料理點家務就滿好了。”“我知道,你和我父母親都不願我去幹這營生!你們都是領導人,有身份的人,而我卻蹲在街頭當個釘鞋匠,會給你們丟臉的……可是,我再幹不了其它活哇!葉,讓我一輩子這樣閒呆着,還不如讓我一死了事!”向前的臉在驟烈地抽搐着,扭向了一邊。

    潤葉被他的痛苦深深觸動了。她完全能理解丈夫的心情。他感到這樣活着是一種屈辱,他是個男人,不勞動而靠老婆養活,便失去了活人的尊嚴。是的,尊嚴,只有勞動才能使人尊嚴地活着啊!

    她應該支持他?

    還用說嗎?當然應該支持!這勞動對他來說,已不僅是一般意義上的生存需要,而是在體現一個人生命的價值!她用手攏了攏他額前的頭髮,說:“別擔心,我給他們做工作……”

    這時候,她站起來,說:“走,讓我看看你把我那雙鞋破壞成啥樣了!”

    向前擡起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說:“你要是遲迴來十分鐘,我就會把你的鞋重新釘好的。”

    於是,潤葉推着丈夫,來到了客廳。

    向前趕快在一個小櫃後面拉出了他的“百寶箱”。潤葉看見,臥室牀下所“丟失”的鞋都在這裡。有她的,也有他的,有些完好無缺的鞋被丈夫拆成一爛包;有些拆爛鞋又被他重新釘綴了起來。她剛纔要尋找的那雙灰顏色的布鞋,一隻顯然拆爛後已經釘好,另一隻鞋頭部分只有不大一小口了。她這纔想起,她剛進門時聽見這裡有叮叮咣咣的聲音——原來他不再是修理其它東西,而是在學着釘鞋哩!潤葉不免饒有興致地拉了把小凳坐在丈夫面前,說:“你釘,叫我看看你的手藝怎樣了!”

    向前立刻擺開架勢,操起工具,開始爲妻子“表演”。他兩隻手有力而靈巧,已經滿象個熟練的釘鞋匠了!不過,由於在妻子注目下操作,顯得有些緊張,錐子好幾次險些戳在指頭蛋上!

    潤葉看着,一直忍不住笑。這不是爲他的窘態失笑,而是她真的感到高興。那雙長期轉方向盤而磨練出來的手,是那樣充滿活力和機巧!他現在就可以說是個出色的釘鞋匠了!還不到十分鐘,那隻鞋就釘好了。

    向前把鞋遞給她,舌頭舔了舔嘴脣,不好意思地說:“你試試,看什麼地方不合適?”

    潤葉把腳上的泥鞋脫掉,穿上了那雙被“釘好”的灰布鞋,站起走了幾步,高興地說:“和原來一樣合腳!”有什麼能比得上妻子的誇獎更令他興奮呢?

    幾天以後,潤葉就把向前要去釘鞋的打算,給公公和婆婆說了。

    李登雲和劉志英都驚得張大嘴巴。他們當然表示了反對的態度。

    “家裡又不是沒錢花嘛!我和你爸除過你們,這輩子還有什麼牽掛!只要你們需要,你們就儘量花,何必……”劉志英着急地對兒媳婦說。

    “不是錢的問題……”潤葉說。

    “那是?”李登雲瞪大了眼睛。

    潤葉接着就給兩個老人講了許多道理。雖然局長書記都是一輩子“說道理”的人,但有些道理他們原先未必就懂。經兒媳婦一番開導,才使他們接受了一些有關生活的“新思維”。

    既然兒媳婦這樣在“理論上”和“實踐上”支持兒子去當釘鞋匠,李登雲夫婦儘管心裡仍然有些“那個”,最後也都勉強同意了。唉,是呀,對他們來說,仍然還存在個“面子”問題,但只要兒媳婦樂意,他們還再能說什麼呢?

    潤葉立刻親自出馬,爲丈夫辦好了營業執照。按市工商局管理規定,鞋匠一律要在二道街熟食攤對面營業。向前在家做各種準備,潤葉又跑着爲他“買”了個幹活的地皮和一個按市容要求而特製的鐵框圖;鐵框圖掛上一些醒目的紅布條以及寫着“李記釘鞋鋪”的招牌……這其間,武惠良曾匆匆到他們家來過一次。地委已決定調他去潤葉和向前家鄉原西縣去任縣委書記。前團地委書記是來向他們夫妻告別的。惠良已和麗麗辦了離婚手續。這對當年的恩愛夫妻終幹在時代的大潮中分手了。他們的分手是友好的;因爲迄今爲止,他們實際上仍然存着相愛的感情。關於他們各自未來的個人生活安排,現在還很難預測,杜麗麗聲稱,她一輩子準備過獨身生活。她舉列說,當代中國許多著名女作家都離了婚過獨身生活,這有利於創作事業。她和省上“第五代人”詩人古風鈴的關係依然照舊;儘管見面不多,但兩地書信不斷。

    武惠良正是因爲家庭關係破裂,才主動要求到下面去工作的——他要離開這傷心之地。他將是黃原地區最年輕的縣委書記。最近,據說他讀了許多書。他肯定還是一個前程遠大的青年。青年,青年!無論怎樣的挫折和打擊,都要咬着牙關挺住,因爲你們完全有機會重建生活;只要不灰心喪氣,每一次挫折就只不過是通往新境界的一塊普通的絆腳石,而絕不會致人於死命。人啊,忍、韌、仁……潤葉最近幾天抽不出時間去看望與丈夫離異的麗麗,因爲她要忙着讓自己的丈夫“出山”。

    一切手續就緒以後,李向前就在二道街重新“就業”了。他旁邊是其他十幾位釘鞋匠——這將是他以後生活中主要的競爭對手。他斜對面就是詩人賈冰的老婆賣羊雜碎的小飯鋪。由於妻子和賈冰是熟人,向前和賈冰的老婆也很快熟悉了;在客不多的時候,這兩個個體戶生意人還隔街拉呱家常話哩!

    早晨,向前是自己坐着輪椅去“上班”的;他的釘鞋工具通常都寄存在賈冰老婆的飯鋪裡。

    傍晚,每當下班的賈冰來到對面幫老婆賣羊雜碎的時候,他的潤葉也會準時來到這裡——她是來接他回家的。

    她把他的釘鞋工具通常都寄存在對面的飯鋪,然後就扶他坐上輪椅。她推着他,走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羣,走過了夕陽輝映的桔紅的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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