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穿著他送的藍色道袍，還記得前些日子一起喝酒的場面，可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場訣別，來的那麼快，快到似乎都來不及悲傷。

光影中，蒼老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他被拖拽著，但還好並沒有太多的痛意，因為他已經死了……

生命，並無輕重。

很多人感嘆於年輕生命的離開，總是覺得年輕的生命比年老的生命更珍貴，然而，對我而言，即便已經年過百歲，馬上就要步入輪迴之路的張老頭，卻重要的多。

即便我們的認識很短暫，可是卻能稱的上是朋友。曾經一起喝過酒，也曾經一起笑過，他總是很嚴肅地對我說一些道理，最後卻總喜歡跟上一句，我老了。

誰都不曾想到會有這樣的離別，好似北荒山上的日子每一天都會過的一樣平靜，依然每天開開心心地吃飯，生活，喝著酒聊著天，依然會聽見他們吵鬧著今天誰去給老魔頭送飯，只是，這種平靜於而言卻是那麼珍貴。

但，破碎的太快了……

我狂奔著，如同流星一般地沖了過去，猛豹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我卻已經開始失控。

兩個囚犯只感覺到身後有一片黑影閃過，隨後手刀重重地落在了他們的脖子上，兩人中的一個首先倒下，另一人倉惶地回頭，看清我面目的一刻想要反擊，我卻往前方邁出一步，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隨後閃身退到了他的身邊，接著再次一掌打出，這一次我的魔性已經調動起來，手掌上有淡淡的魔氣環繞，一轉頭，對著另一個囚犯打出了一掌，這一掌準確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魔氣刺入他的身體內，形成了一道恐怖的迴旋，接著聽見連續的爆破聲，肩膀上被打出了一個個血洞。

「殺！」

我大吼一聲，情緒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徘徊，吼聲在整個地牢中回蕩。

被我打倒在地的囚犯瞅了我一眼，眼神里已經閃爍其緊張的神色，急急忙忙地後退，在龍虎山的地牢內關押的囚犯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本事的，此刻為了保護自己，囚犯手中連續結印，雙手手掌按在一起，往地上重重地一拍，四周的空氣開始結成小小的透明水珠，這些水珠直衝我而來，速度非常快，就好像是一發發在空氣里穿行的子彈。

「滾！」

我喝道，魔氣往四周衝出，將一片片的透明水珠全部達成碎片。

囚犯臉色大變，往後退了幾步，正要大聲喊叫的時候，魔氣已經化作一片片的黑霧籠罩了過去，魔氣中幻化出恐怖的臉，咆哮吼叫著，囚犯徹底嚇破了膽，可到了此時想要逃走已經幾乎不可能了。

被魔氣追上后，囚犯在黑霧中慘叫幾聲，等魔氣散開后地上留下的只有沾著血的衣服，屍骨無存。

我站在魔氣中，左眼一片烏黑，不遠處的猛豹竟然停下了腳步，不敢走過來，吃驚地望著我，只是眼神里卻又有深深的警惕。

「萬林……」

他低聲喚了我的名字，我猛地抬起頭看著他，猛豹緊張地往後退了一步。

「萬林，你冷靜一點，人有時候不得不面對一些死亡。我不知道這個老人和你之間是什麼關係。但是，他已經死了，你不能因為死亡而失去理智……」

猛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其實只是感覺到了危險，想要通過說話來安撫我，也能保住他的命。

「你，你快走……」

我艱難地說道，理智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如果不是這些日子來一直在修鍊靜魂咒和魔心子的控魔心法，現在的我或許已經徹底被魔氣控制了。

猛豹沒再說話，而是一步步地後退，隨後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站在黑色的魔氣內，面前是張老頭已經蒼白髮青的臉。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幻覺吧，我看著他的時候竟然能夠從他的臉上看見段叔的影子。

我好像又可以看見段叔死去時的情景，聽見他不斷地對我說：「快跑……」

胸口羅焱太師祖留下的咒印熱的發燙，我懷裡的佛珠不再是忽閃忽閃地亮起光芒，而是一直亮的如同刺眼的小太陽。

「你是我們北荒山的驕傲，你不失為了你自己而戰，而是為了我們這一群被遺棄的人爭臉……」

我彷彿還能聽見張老頭對我說話，看著自己身上精緻的道袍，這是他一生中最寶貴的東西，是曾經作為內門弟子時的他唯一的榮耀，可是他卻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了我。

當我打敗李東華的時候，站在玄武金龍擂台上，我看著龍形子的剎那，其實還在想我可以凱旋地回到北荒山上和他們見上最後一面，我甚至在想可以用我放棄新任長老的資格為籌碼和龍形子要求一些事，比如提高北荒山的待遇，還給這些曾經為了龍虎山奉獻一切的人起碼的尊重。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我默默地站著，看著張老頭緊閉著眼睛的臉，伸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胸口，接著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很用力，雖然明知道他已經離去，但還是有一種不想讓他離開的感覺。

彷彿一鬆手，他就會和段叔一樣徹底消失在我眼前，我的右眼內有淚在滾，不該如此殘酷，為何我身邊的人都會如此悲慘。

「殺，殺吧……」「我又來了，你為什麼要壓抑自己的情緒？為什麼不面對自己的內心？」「你明明可以用力量摧毀這一切，為什麼還要不斷地壓抑自己的情緒？」

「就像是個懦夫一樣……」

魔音再次於我耳邊響起，在我每一次精神受到重創，情緒受到打擊的時候，它就會不期而至地落在我的身邊，彷彿一個惡魔般在我耳邊低聲教唆。

我搖著頭，不回話，不去想，不願聽它的話。我知道魔性就是我自己人性的一部分，我不能再繼續墮落，我會因為再次入魔而被殺，而我所有對於控魔的修行也將在我放棄抵抗的一刻徹底失去意義。

但，當我聽見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地吼道：「我不是懦夫！」

終於還是回了話，魔音發出了冷笑，大聲說道：「你還是能夠聽見我的話，能夠感覺到我的，我們本就是一體，你何必排斥我呢？遵循你的心靈，現在的你只想要復仇，想要用你一切手段摧毀眼前所看見的事物。所以，別再壓抑了，別再當個懦夫了……」

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伸手拍了拍腦袋，我急忙坐在了地上，盤腿坐下，不斷地默念靜魂咒，但是靜魂咒卻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功效，根本就不起作用。

「哈哈，這什麼狗屁法咒已經沒用了，沒用了！」

我聽見魔音在大聲地嘲笑。

我轉而念起了魔心子的心法，魔音卻依然沒有消失，已久對我大喊道：「哈哈，你壓制不住我了，爆發吧，將你所有的殺欲爆發出來吧！」

此時的我，緊緊閉著眼睛，魔心子的心法已經失去作用，我已經沒有能夠壓制的住這恐怖魔性的辦法了。

還是就此沉淪，這一次入魔將會是我徹底的墮落，不再有回頭路。

我想要放棄了，已經累了，便不想再堅持。

我知道司馬天大長老會殺了我，我知道羅焱太師祖也不一定會保護我，我知道很多人會對我失望。

但我已經儘力了，已經儘力了……

卻在我想要放棄的一刻，脖子上戴著的魔心子所贈吊墜忽然開始變的滾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