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難題

這天上班后，李毅處理完桌面上積壓的文件，剛剛伸了個懶腰，敲門聲響起，李毅以為是政府辦某個同志，隨手拖過一份文件，邊邊沉聲了聲：「進來」

「李縣長，在忙呢」邵玉香微笑著走了進來。

「邵縣長」李毅有些意外，連忙起身，兩步跨出辦公桌外，跟她握了握手，請她坐下，道：「邵縣長，你有什麼事情，打個電話通知我一聲就行了嘛」

邵玉香雙腿併攏，坐得中規中矩，腰身挺得很直，雙手互握，自然的放在腿上。

李毅心想，這個人雖然長相一般，但很有家教和個人素養。

邵玉香微笑道：「李縣長，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我今天來，是虛心前來求教的。」

李毅笑道：「邵縣長客氣了，有什麼事請直，能幫忙的，我一定盡心儘力。」

邵玉香道：「有一件事情，想必李縣長也知道。現在全市都在搞大棚種植和態混合種養。態混合種養難度頗高，我們縣沒有這方面的專門技術人才，連著試驗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於是就放棄了這個難題。但大棚種植還是比較容易，正在全縣範圍內大力推廣。」

李毅邊聽邊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這件事情，見她忽然頓，知道她想聽聽自己的法，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這兩個東西，都是我在柳林鎮時搞起來的，也的確為柳林人民謀了一些福利。但是句老實話吧，這兩樣東西的技術還不是很成熟，尤其是態混和種養，對種養戶的文化要求很高，如果不懂各種作物和動物的習性而亂搞一氣，很有可能失敗，收成只怕還比不上正常種植。」

邵玉香道：「就是這個道理啊」

李毅道：「大棚種植雖然比較簡單，但也含著較高的成，全縣甚至全市範圍內大力展的話，還牽涉到一個產品銷售的問題。產品如果賣不出去，對農戶來，不僅會損害他們的經濟利益，更會打擊他們的積極性。以後政府再有什麼新的舉措，他們就不敢貿然接招了，最起碼，心裏面會產抵觸情緒。」

邵玉香道：「李縣長，你的話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啊哎，剛開始時，我倒沒想這麼多，市裡有任務下來，我就分配下去，心想這是惠民政策，自然對農民有利啊，就積極的在全縣進行推廣。」

她忽然嘆了一聲，道：「昨天我到市裡參加全市農業工作會議，各縣、區農業主管部門主要負責人都參加了，在會議上，主管農業的副市長韓柏光作了重要講話。」

李毅隱約有些猜到韓柏光的講話內容，但還是問了一句：「韓市長有什麼重要指示？」

邵玉香愁眉苦臉的道：「市裡忽然改變了策略，原來答應由市裡對全市所有農副產品進行統購統銷的，現在改由各縣負責，自行統籌安配。這眼瞅著就要到豐收季節了，這不是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嘛」

李毅早料到會有這個結果。市裡制定目標之時，對可能產的銷售困難估計不足，臨到豐收旺季，這才現全市那麼多的農作物，要進行統購統銷，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農作物大都是時令菜，保質期極其短。而大棚種植的產量比平時要高出很多，這麼多的產品，短時間內要全部賣出去，除非事先做足了充分準備，打通了全省乃至全國的銷售市場，不然，光憑西州市的消費^能力，是難以完成這一任務的。

而市委那幫人，圖的是政績。

前段時間，市裡的各位領導，頻繁往下面鄉鎮跑，每個人都要到農田菜地里去轉一圈，就是做樣子給省委的。你們瞧瞧，我們的農村，現在是一片菜畦，農民們豐收在望，致富有路潛台詞就是我們領導有方啊

省里也有幾個領導下來視察過，分管農業的副省長和農業廳等相關領導都曾到過西州，對西州的農業展工作做出了肯定和高度評價。

甚至一度傳出一種消息，市委書馬紅旗得到了省委大佬們的賞識，很快就會高升到省里去。

西州市市委書是省委委員，如果高升的話，起碼要進省委常委。

南方省的省委常委有十三個人，馬紅旗會頂替哪個人？傳聞傳得有板有眼，主要有兩種法，一是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根據是溫玉溪來到南方省已兩載有餘，根基已穩，而省委秘書長一直不對溫玉溪胃口，早就有心換之。只是因為初到之時，一則不遽換大將，二則沒有可用之人，現在則不同了，經過兩年多的排兵布陣，溫玉溪在南方省已經初穩陣腳，再則也有了一批心腹手下，時機已經成熟。

省委秘書長是省委書的大管家，是省委第一秘，這個位置關係到省委書政令通達和言路自由，所有的文件和會議甚至人員的接見安排，都要通過省委秘書長進行，如果用人不當，等於自閉言路，到的，聽到的，都是人家安排給你的，不是自己想聽想見的，而是人家想讓你聽見和見的。

這個法的確可能成立，因為省委常委，屬於京管幹部，推薦權雖在省里，但決定權卻在中央，只有省委秘書長一職，考慮到其身份的特殊，中央會充分尊重省委書的個人意見，一般而言，只要省委書人提出要更換人選，中組部一般都不會打回票。

馬紅旗在溫玉溪到來之初，就了隊，排到了溫玉溪一系，這事情全省皆知。

現在兩年多時間過去，溫玉溪不管是為了提拔自己人，還是為了給其它觀望者一強心劑，還是為了加強自己在省委常委會上的話語權，都有必要在自己派系裡提拔人上來。

所以，有此傳聞，實屬正常。

另一種法，是副省長。

副省長中，只有常務副省長可以入常，而不入常的一般副省長，雖然也是高升了，但實權可能還沒有一方大佬來得大而實惠。當然，作為一個過渡的跳板，還是很有前途的，幹上一段時間，往前一步，可以是省長，也可以是省委副書，或者當省城杜鵑市的市委書，都有可能。

這兩種法，各有道理，傳得滿城風雨，許多省里的相關幹部，專誠從省里跑到西州市來，打著前來朝拜西州名寺緣空寺的名義，實際是提前來拜馬紅旗這座大碼頭的。

買股票的人都知道要買潛力股，官場的投資也一樣，在人家顯跡之初，就來傍上大腿，絕對比他跡之後再來抱粗腿要划算得多。

馬紅旗終日里迎來送往，陶醉在這種吹捧之中，彷彿自己真的已經當了省委常委了。而對自己的政績工程，完全的放手不管了。等到豐收臨近，這才現售銷渠道一片空白，現有的關係，根無法滿足整個西州市的統購統銷。

他也不慌不忙，拿出當領導的威壓來，責令各縣區各負各責，務必完成統購統銷任務。

這一來，各縣區立即一片怨聲載道

當初市裡答應得的，現在突然變卦，叫他們這些縣區農業負責人上哪裡去弄資金和渠道來進行統購統銷？

這不是為難人嗎？

邵玉香訴完苦，道：「李縣長，你是大棚種植的倡者，而且你在柳林有過成功的經驗，請幫我指一條明路走啊」

李毅心想，得聽，我是倡者，得不聽一點，你心裡只怕在罵我是個始作俑者

句不聽的，這關我什麼事啊農業展規劃是馬紅旗制定的，執行的人是你們這些各縣區的農業負責人，我現在是管工業的副縣長，你們農業那攤子事，輪得到我來三道四嗎？

他想是這般想，話卻不能這麼，沉吟道：「你跟陳書和孫縣長彙報過沒有？」

邵玉香道：「昨天會議一完，他們就都知曉情況了，也都火燒眉毛般，急得在那裡跳腳呢我這也是實在沒辦法可想了，李毅同志，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想想辦法。你以前在柳林時，多少有些銷售渠道，現在你是臨沂的父母官了，於情於理，你都應該把那些關係用在我們臨沂身上吧？」

李毅心想，我哪裡來的什麼渠道，又有什麼關係了？那個時候只有柳林一鎮有大棚菜賣，拖到西州就能搶購一空

呃，邵玉香這話里似乎還有話啊難道我去柳林轉了一圈的消息，她已經知道了？想到這裡，李毅有些哭笑不得。

他心血來潮，半夜裡去會情人，傳到這些人耳朵里，只怕就成了半夜給柳林那邊送機密消息去了。邵玉香肯定以為，李毅去柳林，是把自己以前的銷售關係告訴柳林鎮相關領導。

這都哪跟哪啊

「邵縣長，能幫的我一定幫，可是，我真的沒有什麼你所的銷售渠道和關係啊」

邵玉香果然一語道破天機：「李毅同志啊你去柳林鎮，半夜私會鎮林鎮領導的事情，我都聽了你去那邊面授機宜，照顧一下老部下，情有可原嘛，可是，我們現在也是一條戰壕里的戰友，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李毅愣在當場，不知如何作答。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解了李毅的圍，他向邵玉香做了個稍等的手勢，連忙起身，走過去接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