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哈哈一笑：「天下終焉之戰，方興未艾，白沉身為後輩，躬逢其盛，本來敬陪末座已是殊榮，但大江之浪，後浪勝前浪；白沉怎地也不甘心敬陪末座，想要與天下豪雄周旋一番，不負此生才好。」

「嗯，我聽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說你這個後浪，已經可以將白玉天拍死在沙灘上了？」關山遙瞳孔急劇收縮。

至此，白沉臉色終於沉了下來，沉聲道：「關老爺子這句話，卻是有些過了。」

「過了嗎？你白沉這般無所顧忌，出盡各種手段覆雨翻雲，傾覆玄黃，又豈止過了兩字可以形容」關山遙道。

「關老想要說什麼？」白沉道。

「是非在乎實力，公道只在手下！」關山遙道：「到了我們這等地步，這兩句話，應該了解得最是清楚。」

白沉緩緩點頭認可道：「關老前輩這話委實說得在道。」

「那麼，關老前輩想要怎麼來評論這一次的是非公道？」

關山遙道：「還是那句話，拳頭大就是道理大。你白沉前段時間四面放火，我們姑且縱容，睜一眼閉一眼的錯失了，如今，塵埃彌天，翻雲覆雨樓也已經去到了足堪讓老夫等人正眼相看的地步，那麼我們自然就要給予白公子相應的尊重。」

「原來七朵金蓮的今日一往，就是來試一試白某的拳頭夠不夠大？夠不夠硬？」白沉似笑非笑的嘿然道。

「就是如此。」關山遙眼中射出銳利的神光。

「既然如此，那就請關老前輩劃下道來，如何論定勝負？又是誰，來與白某一戰？分勝負論高低？！」白沉負手在後，傲然道。

這句話普一問出來，七朵金蓮一邊的那十來人，人人都是一臉的躍躍欲試。

關山遙淡淡道：「有誰，願意陪著白公子玩玩？」

「我！」

「我來！」

「還是我！」

「我覺得我合適。」

「小弟修為淺薄，願意為大哥們探探路。」

「還是讓我出手，早早把這小白臉宰了，豈非一天雲彩盡散……」

下面盡顯群情鼎沸，眾人為了爭這一個出戰名額幾乎打了起來。

白沉的俊臉上始終洋溢洒然笑容，唯有眸子深處卻飛快地閃過一絲奇異的神彩。

關山遙的臉色驀然一沉。

下方的那十幾位巔峰強者突然齊齊收聲，滿場寂然。

關山遙道：「月悠悠！」

月悠悠越眾而出，閑適瀟洒：「有勞關大哥點將，月某不勝榮幸，就讓月某來領教領教東天大帝四皇子的高招！」

白沉淡淡的笑道：「我原本打定主意，若是七朵金蓮之外的人來戰，就讓我的兩個侍女出戰！不過……既然月老祖肯親身前來賜教，白沉也只好硬著頭皮，與月老祖對上一對。以示尊重。」

七朵金蓮一邊的群雄無不大嘩。

侍女？

隨著白沉這句話出口，空中突然間再現一陣閃亮華彩。

卻見一片素雅，潔白如棉，聖潔之極；一片湛藍，如同萬里晴空，無垠大海，瀲灧波光。

隨著白藍光彩紛現，兩個女子身影亦隨之現身在半空之中。

兩女風姿端秀，風華絕代，無限榮光令人不敢逼視，但就算只是驚鴻一瞥，卻也盡為之傾倒！

兩個女子同時在空中行禮，聲音清淡優雅：「雲端之婉，天上之秀，向天下英雄致敬。」

一句話說完，兩人就一左一右的站在空中，安詳平靜。

「左有雲端之婉，右有天上之秀！」

月悠悠目中露出欣賞的神色，道：「白公子，有如此絕色佳麗相伴，果然是一代風流人物！」

白沉呵呵一笑：「月老，請！」

月悠悠道：「白公子端的人中之龍，修為高強，冠絕九重天，還請手下留情一二，月悠悠這把老骨頭只怕難當公子神威。」

話音未落，月悠悠身子驀然一凝，一把劍，凜然上手，沛然劍氣沖霄而起，半空中積壓的烏雲，登時被無方劍氣沖得七零八落，切割成一塊一塊，露出來燦爛的陽光。

白沉笑了笑，手腕一翻，露出來一桿簫。

一桿白玉簫。

通體發出蒙蒙的白光，這白玉簫，便如是被一團雲霧包裹著一般，根本看不清楚。

簫，乃屬奇門兵器，不入常見的十八般兵器之列，並無刀劍之鋒銳，棍鐧之渾實，更無沉雄之威，沛然之勢，然而舉凡運用這類兵器的修者，本身修為一定不會差，一定別有玄機！

如葉笑前者會過的簫公子，那簫公子本身修為不過聖元初階，不過三流修者，卻得享大名，便是因為他的簫技、簫藝有相當的成就，異乎尋常的效能！

卻不知，白公子的簫，又有什麼樣的神異！？

白沉手一揮，漫山遍野突然響起來嗚嗚咽咽的簫聲，白沉的聲音說道：「月老，得罪了！」

身子一閃，化作白光一道，從空中颯然落下。

在場數萬人，就只看到半空中人影一閃，然而地面上已經響起來劇烈至極的戰鬥聲響。

白公子的簫，便如是化作了千百萬，紛紛揚揚密密麻麻的從空中落下來。

每一道影子，都夾雜著足以讓人神魂俱碎的驚人力量。

月悠悠亦不怠慢，他的劍光同樣的光影萬千，精確至極地將白沉的簫影片片擊碎。每擊碎白沉一縷簫影，空中便會有大片大片的白云為之碎裂。

周遭密密麻麻的山林之中，也有無數的參天古樹，在這一刻枯萎。

月悠悠在眨眨眼的時間裡，放手揮出千萬劍，威勢絲毫也不遜於白沉的先聲奪人，甚至猶有過之！

這兩個人從地上開啟此役序章，卻是由地上一路打到半空中，直至青天之上。

隨著兩人的激戰持續，磅礴颶風當空而起。

白公子簫聲一直不斷，響徹天際，然而月悠悠的磅礴劍光，卻更是充斥了整個蒼穹天空。

雖然雙方各具風采，氣象萬千，但修為較高者盡都看得出來，月悠悠已經佔據了絕對的攻勢，絕對的優勢；而白沉雖然還在支撐，還能支持，但，支持得很辛苦，吃力萬分。

本來以白沉的年紀、身份而論，他能夠與老牌子強者七蓮之一的月悠悠一戰，而且還是鏖戰至此，已經可算是難能可貴，任誰也要為之驚嘆，然而此局卻是生死存亡之秋，贏者生、敗者死，並不會因為其他因素而改寫！

只是，明明戰況激烈異常，這兩個人的神態，氣質，氣勢，卻都沒有半分改變。

白沉始終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風儀，而月悠悠亦一如既往的悠閑瀟洒。

又過了好半晌——

「九千九百九十九劍！」月悠悠一聲長嘯之餘，從空中飄飄落下。

白沉仍舊在空中屹立，俊臉淺笑依然。

「白公子果然是人中之龍，此世雄者！」月悠悠道：「此戰就此作罷，今夜之戰亦就此作罷，白公子意下如何？」

白沉深深地行了一禮：「白沉多謝前輩劍下留情。」

月悠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留情？！我若是當真有絲毫留情，只怕早已一敗塗地，此戰若是繼續下去，打到最後，白公子再無留手餘地，才是自促其敗，自取其辱！此戰提前結束，乃是保全了老朽顏面，白公子雍容大度，名不虛傳。」

白沉微笑道：「是月老過謙了才是。」

月悠悠哈哈一聲大笑，重歸本隊。

關山遙一聲長嘯：「既然此戰作罷，那麼，我們來日疆場再見！」

大手一揮，十幾個兄弟齊齊後退。

白沉手掌一揮，笑道：「各位前輩好走，來日戰場相見，再領略前輩風采。」

婉秀兩女亦發令阻止了翻雲覆雨樓的追擊，眼看著七朵金蓮一干人等飄然離去，白沉臉上露出來微微的沉重。

……

「如何？」關山遙問道。

「白沉……已成就不死之身！」月悠悠聲音沉重道。

「嗯，他已經將自己的生命，融進了山川河嶽，宇宙蒼穹之中？」關山遙道。

「不錯。」月悠悠道：「莫看我看似佔盡了上風，實則一應攻勢盡數澆空，不管如何攻擊，都沒有意義，人力有時窮，勉力攻擊山河大陸，只會徒勞無功，甚至反受其害，畢竟這個世界不光有山河大陸，還有風雲雷電岩漿火海。」

關山遙吸了一口氣：「果然是……」

「當然，但他現在的修為還沒有修鍊到……下一步。」月悠悠沉沉道：「若是修鍊到了大成之境，那麼攻擊他，就等同是在攻擊宇宙星空……真要是到了那一步，那麼……這天下間，真真是無人能敵了！」

關山遙眼中的憂慮之色絲毫未減，輕輕地嘆了口氣，沉聲道：「想不到白玉天，竟然有這樣的一個兒子，難道真是天佑東天？！」

……

「東天始終沒有人參與？」葉紅塵眼中流露出淡淡的驚訝。

「是，縱使是到了最後，翻雲覆雨樓已經接近覆滅，東天方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全無插手此役。」關山遙道。

「白沉已經臻至了永恆境界？」葉紅塵皺著眉。

「是的，不僅其本身修為已臻永恆境，更修鍊有傳說中，共天地一息，融日月一體的不死之身，端的了得。」關山遙道。

「白沉出戰，最終贏了月悠悠？」

「是，只是雙方心知勝負關鍵，點到即止，老七自認不及，自行認輸。」

「那白沉為何沒有對你們展開反撲呢？他擁有永恆境修為，更有不死之身為恃，合該對你們展開反噬，就算不能全殲你們，只要能夠滅殺任何一人都是極大收穫。」

「這個…或者是他忌憚我們聯手之威，並無十足把握可以制勝吧？！」

「事情……真的有些不對勁！」葉紅塵沉思著：「既然葉笑說當前事態不對勁，那麼，白沉那邊就定然存在有異常。但……一直到當前這等地步，卻還不出現端倪，卻又是為何？」

「大哥，最根本的原因，在與……」關山遙輕聲說道：「我們不想與白玉天結下死仇！」

葉紅塵微微嘆了口氣。

隨即又問道：「以你評估，翻雲覆雨樓所擁有的實力，與現在的君主閣比較，孰高孰低？」

關山遙很是謹慎的衡量了半晌，道：「大致不相上下吧……若只是論下屬，就當前我們所看到的翻雲覆雨樓戰力，要遜色於君主閣一籌。若是按照領導者的智謀比較，大抵在伯仲之間，又或者是君主閣那邊稍遜半籌。但若是純武力比較的話……白沉的修為，只怕已經可以與白玉天相提並論，並駕齊驅，葉笑斷非其敵……」

葉紅塵皺了皺眉頭。

「老七自言，他若是與白沉死磕，百招之內大致持平，或許還是他稍佔上風。三百招后，便會漸漸落到下風，但仍可確保來去自如，全身而退並無困哪。可是，一旦激戰到兩千招之後，戰力滑落到一定程度之後，卻是逃遁無門，必死無疑！」

關山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沉重。

葉紅塵沉默了一下，道：「若然如此的話，那麼現在的白沉還不如白玉天。」

「但，白玉天的後人既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白玉天就已經是達到了目的，也不會再考慮什麼了……」

葉紅塵道：「事態如斯，須得改變動向，先滅南北兩天！」

「暫放東天與琉璃天不予理會。」葉紅塵輕聲道：「這是一場遊戲……」

「遊戲……」

關山遙愕然。

一場生靈塗炭的遊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