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永遠是讓人騷動的，無數的年輕人一到夜晚，就有點控制不住體內的荷爾蒙，期待著艷遇或是暴力可以發生。

原本總是安安靜靜的散修聯盟酒吧，今天卻是已經人山人海。當我走進酒吧的時候，就聽見裡邊全都是吵鬧聲。邪修們與普通的道士們互相對罵，然而氣勢上邪修們卻要更足一點。

全場的人們都圍出了一個大圈，用來給柳藝和周御魂生死決鬥用。隨著時間的流逝，正派會員們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底氣也是愈發不足。

對抗玄君，這種事情我們連想都不敢想。

我站在人群之中，看著裡邊的情況。此時柳藝還沒上場，應該就是在某個地方待著，等時候到了再上場。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扭頭看去，卻見是董力站在我的身後。這個平日里專門負責調酒和發放訂單的漢子滿臉擔憂之色，與平時那笑呵呵的樣子簡直就是判若兩人。我記得清楚，他也在柳藝給我的名單上。

「江成，你也來了啊，那個……」董力吞了口唾沫，小聲說道，「你覺得盟主能贏嗎？」

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董力傻傻地看著前邊的大圈，他呢喃道：「他們都讓我別過來，說盟主肯定會死在這兒。可盟主對我有恩，我說要是大家都不來，誰負責給她收屍？誰幫忙將她的骨灰盒送到家裡去？不過盟主說不希望父母發現自己的死訊，讓我幫忙欺騙著。」

「在這種地方，就要做好可能會死的準備……」我輕聲道，「這兒不是和平的城市，一個三不管的地兒，她能在這活這麼多年，已經要知足了。」

董力吸了吸鼻子，對我問道：「江成，你能幫一幫盟主嗎？我知道你很厲害，如果你能幫一下盟主，那我感激不盡……盟主其實對你挺好的，經常偷偷問我你的情況。她就是表面上裝得很冰冷的樣子，其實那心腸比誰都熱乎。」

我點點頭，輕聲道：「我知道，她幫過我很多忙。」

「那你會出手嗎？」

「我不知道。」

得到我答覆的董力面如死灰，他傻傻地看著圈內，忽然說道：「江成，你知道盟主為什麼會來到這兒嗎？」

「犯了事逃過來的？」我疑惑道。

「不是，其實她也是正派道士，沒做過惡事……」董力搖搖頭，輕聲說道，「她之所以過來，主要是為了還債。」

「還債？」

「嗯，當初她……」

七年前，柳藝是名門正派的精英弟子，那門派名為天地門。

當時的柳藝意氣奮發，前途光明美好。而天地門是道法宗下邊的一個分支小門派，門主對柳藝很是欣賞，打算將柳藝送進道法宗培養。若是一切成功，柳藝也許能混成道法宗的一個小幹部，繼續平步青雲下去。

為了測試柳藝的實力，當時道法宗給了柳藝一個任務。他們要柳藝護送一位大人物來這做生意，當時的護送小隊一共有七個人。每個人都是被寄以厚望的天才，若是能平安回去，都能得到高升。正巧，這七個人都是從天地門出來的，被人稱為天地七小俠，感情特別好。

然而，命運卻玩弄了柳藝。那個大人物生性好色，竟然盯上了柳藝這個美人。他多次明示或者暗示，希望柳藝能跟他共度春宵，但都被柳藝堅定地拒絕。

大人物邪念不死，竟然指使護送隊里的其他人下藥，企圖用不正當的手段來征服柳藝。然而護送隊里沒有一個人願意答應，隊長更是對大人物破口大罵，讓他將那些不要臉的想法都收回去。

就是這一次怒斥，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這大人物懷恨在心，他這次來談生意是帶了一個重寶。於是他將重寶藏了起來，故意謊稱重寶被偷，斥責護送隊不作為。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道法宗內部，他們大發雷霆，準備懲罰護送隊。當時護送隊也著急，沒人想過重寶竟然會丟，也沒人懷疑到那個大人物的頭上。

原本應該有光明前途的護送隊，因為這次的失敗，失去了晉陞的機會。最後大人物甩出了一個隱晦的條件，就是讓柳藝陪他過一夜，他願意既往不咎，讓道法宗不再處理護送隊。

柳藝有點動心了，因為護送隊的人們個個都有光明前途，她希望隊友們能繼續走下去。

然而，就在他們去餐廳共進晚餐的那一刻，護送隊的隊長在那大人物的床底下發現了重寶。在得知這個大人物的陰謀后，他大發雷霆，帶著隊員們去餐廳找他理論。誰知道那大人物已經給柳藝下了葯，導致柳藝在餐廳里昏迷。幾位隊員憤怒不已，抽刀砍死了那位大人物。

而這大人物，正是道法宗二長老的侄子。

在二長老的操縱下，整個護送隊的人都被判了死罪。

隊員們將昏迷的柳藝綁在了酒店裡，然後回了道法宗接受懲罰。柳藝醒來之後，她心急如焚地去尋找隊員們，卻等來了生死戰友們已經被道法宗斬首的噩耗。

悲憤不已的柳藝並沒有選擇逃離，她在自己的全身綁滿炸藥，回到道法宗理論。這件事情已經被道法宗全面封鎖，但道法宗的長老們永遠都會記得，當時有一個全身綁滿炸藥的小姑娘，拿著一個老舊的ZIPPO打火機與他們理論的回憶。

在得知真相后，道法宗的高層們表示願意處分二長老。這若是普通高層，等待二長老的肯定是死亡。然而二長老是一位道尊，而當時的天地七小俠，最強也只是玄將。

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會願意為了幾個小道士而失去一個道尊。

柳藝自知絕望，她選擇了引爆炸彈，與在場的高層們同歸於盡。

然而，就在炸藥即將爆炸的一剎那，一陣刀風卻是憑空出現。那刀風極強，將那隻差一毫米的導火線直接砍斷。

天下能將刀運用到如此極致的人，只有張霸。

他得知真相后大怒，只身前往二長老住所，在二長老四百位門徒的眼下，斬下了他的頭顱。當時引發了一個頗為震蕩的道法宗內亂，四百位門徒暴亂，而張霸隻身一人，提著二長老的頭顱殺出人海。據道法宗內部人士的回憶，當時鮮血一層又一層，沖刷了三天三夜都洗不幹凈。

當時滿身是傷的張霸回到柳藝身邊，將頭顱交給柳藝。然後張霸告訴她，現在事情鬧這麼大，就算你有理，在道法宗內也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當時他問柳藝，有什麼想法不成。

柳藝說，打算將二長老的腦袋待到六個生死戰友的墳墓前，然後隨他們一同前往天堂。

那時，張霸問了柳藝一句，什麼是女人。

柳藝不知如何回答，但她將張霸的話永遠記在了心裡：「天下人都認為，女人是柔弱顧家的人。然而，女人的脊梁骨也可以跟男人一樣硬。你的六個生死戰友都去了，但他們的父母與親人都還在世。你是女人，你生下來的那天起，就應該去照顧人。正好這六人都是為你而死，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照顧好他們的家人？為職責而苦惱的女人，永遠只能是個小女子。而為職責而驕傲的女人，才當得大青衣三字。」

那天起，柳藝又回到了這個令她傷心的城市。她創建了散修聯盟，每個月都給六位生死戰友的家人匯錢，又存錢買了傀儡裝成那六位戰友，五年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為這六個家庭而奮鬥。

她放棄了光明的前途，選擇了一心一意的賢惠顧家。唯一不同的是，她一共有十四位老人要照顧，還要資助七個弟弟妹妹的學業。

這就是柳藝，一個個簡單到極致，簡單到只會顧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