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榮老爺子這副神態，擔心他發火，忙說：「是你讓我說實話的。」

榮老爺子點點頭，沉聲道：「不錯，你是說了實話，只是，我沒有想到一點，我如此看重你，你竟然是如此看我的……」

我說：「我只是在談自己的觀點而已，沒有其他任何別的意思，其實，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商業經營者。」

榮老爺子冷笑一聲：「當然，我一直就是一個成功者，麥蘇那丫頭，她和我毫無可比性，她跟本就沒有資格和我比較。小楚，很快，我會讓你知道誰是真正的成功和勝利者。做商業，搞商業競爭，過程不重要，所謂的原則和價值觀更是無稽之談，結果才是最有說服力的。」

我說：「其實，老爺子，你未必非要和麥蘇去競爭什麼，大家各做各的生意，各發各的財，甚至，還可以聯合一起發財，共同發展，這不是很好嘛，幹嘛非要以搞垮對方來實現自己的所謂成功呢？」

榮老爺子伸手一指我：「小楚，你今天說的夠多了，關於這個問題，你現在給我閉嘴。」

榮老爺子在我面前又恢復了霸道和自負。

我不言語了。

榮老爺子似乎覺得在這個場合自己的話有些過頭了，稍停片刻，接著說：「今天是過年，我們之間可以不用談這種掃興的話題。」

我說：「其實，有些話題是避不開的，比如你一直說我是你的菜，但我一直就沒這麼覺得。」

榮老爺子突然又笑了：「等你某一天被四海掃地出門的時候你就不這麼說了。」

「我相信不會有這麼一天。」我說。

「那只是你現在這麼說，那只是你認為麥蘇對你很信任，但是，集團里的其他人呢？你能保證麥蘇任何時候都能對你有這種信任嗎？你能保證任何時候麥蘇都有足夠的能量來維護住你的位置嗎？」榮老爺子反問我。

一聽這話，我不好說什麼了，想起了肖峰。

是的，即使麥蘇一心想保護我，但肖峰的實力和勢力是不容小覷的，如果哪一天我再次落到肖峰手裡，還真難說結果如何。這次的事件，我就差點被肖峰搞死。

看我不說話，榮老爺子說：「小楚，任何時候不要把話說死了，不要把自己的退路封死了，事情的發展很多時候是不以個人的意願為轉移的。」

「你認為，我即使不在四海了，就一定會到你的榮氏去嗎？」我說。

「如果榮氏能給你創造更有利於你發揮自己能力的環境和機制，我想除非是傻瓜才會拒絕。」榮老爺子說。

我無聲地笑了下：「榮董事長，榮老爺子，我感謝你對我的器重和高看，作為商界的老前輩，你能對我如此鍥而不捨，我心裡是很感動的。」

榮老爺子的神情突然有些暗淡：「如果我的鵬飛還在人世，或許我也不會如此看重你……」

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蒼涼和悲愴。

聽了這話，我的心裡一震，似乎，這老爺子是把我當成榮鵬飛的替身了，難道是想培養我做他的接班人？

我不敢往下想了，這似乎有些讓我感到驚駭。

正在這時，小護士推門進來了，看到榮老爺子，一愣，怯怯地說：「老爺子，您老人家怎麼挪窩了？」

榮老爺子看著小護士：「我喜歡挪窩，今兒個我在這裡吃年夜飯，可以不？」

小護士嘻嘻笑起來：「好啊，沒問題，我正發愁晚上您怎麼吃飯呢，這下好了，咱們三個一起在這裡過年，一起吃餃子。飯菜這就好了，我去端來哈……」

小護士說完，樂滋滋地走了。

天色接近黃昏了，遠處傳來零星的鞭炮聲，在這個除夕的時刻，大街上一定行人稀少，大家都在自己的家裡要吃團圓飯了。

而此刻，在醫院裡，我和榮老爺子也要一起吃這頓難忘的年夜飯。

一會兒，小護士端來了菜和水餃，招呼我們一起吃飯。

菜不多但都很精緻，都是我喜歡的北方菜。

水餃是剛出鍋的，熱氣騰騰。

「不喝酒，喝飲料吧。」小護士給我們倒了飲料。

「老爺子，祝你新年快樂，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我端起杯子祝福榮老爺子。

小護士也端起杯子看著榮老爺子：「同祝，同祝！」

榮老爺子端起杯子看著我們：「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我這輩子過了很多春節，今年是最特別的，我老了，這年是過一次少一次，你們還年輕，這年是過一次多一次。來，祝福你們和你們的家人，快樂，健康，和諧，和睦。」

榮老爺子的話很逗，我和小護士都笑了，然後大家一起乾杯。

大家邊吃邊聊，氣氛很溫馨和諧。

吃過年夜飯，小護士打開電視機，一年一次的春晚要開始了。

雖然春晚每年都引來很多非議，但卻一直辦下來了。

這除夕之夜，要是不看春晚，似乎就心裡空落落的。

看了半天春晚，榮老爺子坐在輪椅上開始打瞌睡。

到底是老了，不能熬夜了。

我建議小護士送他回去休息，榮老爺子點點頭，然後小護士推他走了。

小護士回來之後，我們一起繼續看春晚。

我此時看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知為何，心裡老是想著在北方老家的父母，又想著不知在何處過年的瘦小丫，不時，腦子裡還冒出麥蘇的影子。

我認定麥蘇極有可能是去澳門過年了，此刻，或許她正在和黃莉麥勇丹丹一起吃年夜飯，當然，一起的還有那個混蛋黃二。

一想到這一點我心裡就很不舒服。

經歷了此次車禍事件，不知為何，每當看到或者想起麥蘇，我的心裡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我不知道這感覺是一時冒出來的還是日積月累潛伏之後瞬間被激發出來的。

我不敢去想這種感覺，不敢去認真體味這種感覺，這讓我心裡有些驚懼和惶恐。

不知不覺夜深了，躺在鄰床看電視的小護士不知何時呼呼大睡了。

房間里似乎只有我一個人在孤獨地看著這不知什麼滋味的春晚，我的心裡湧起對父母和家鄉的思念，湧起對瘦小丫的無限想念，湧起深深的惆悵的愁緒……

每逢佳節倍思親，我此時深深體味著這感覺。

零點快到了，電視里開始倒計時：9、8、7、6……

外面響起密集的鞭炮聲，絢爛的禮花把夜空裝扮地格外璀璨，整座城市都沉浸在這歡慶的時刻里。

此刻，我不知道在我遙遠的北方的故鄉，那座小山村裡，該是如何的場景……

孤獨感油然而生。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一把摸過手機，一看來電，渾身一震，麥蘇打來的。

我立刻接聽。

「新年好……」電話里傳來麥蘇熟悉而親切的聲音。

我剛要說話，電話里又傳來丹丹清脆的聲音：「楚叔叔，過年好，我好開心哦，剛剛給爺爺奶奶磕頭拜年，收到爺爺奶奶的壓歲錢啦……」

「爺爺奶奶？壓歲錢？」我一時沒回過神來。

「是啊，我和媽媽剛才一起給爺爺奶奶磕頭拜年啦，爺爺奶奶給我和媽媽都發壓歲錢啦……」丹丹歡叫著。

「等等，你們……是在哪裡？」我急切地問道。

「在爺爺奶奶家啊。」丹丹說。

「在哪個……爺爺奶奶家？」我的心跳加速。

「就是……在你老家的爺爺奶奶家啊……」丹丹說。

「啊——」我失聲叫起來，渾身猛地一顫，原來麥蘇是帶丹丹到我家陪我爸媽過年去了！

我的身體和心靈激烈顫抖起來，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一切都明白了，麥蘇沒有告訴我，悄悄帶丹丹直接去了北方我的老家，陪我父母過春節了！

沒想到麥蘇會給我這樣一個驚喜，沒想到麥蘇會瞞著我做出這樣讓我意外的事情！

我的心裡突然就湧起一陣巨大的衝動和激動，眼淚唰就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