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朱鸞這裡的小插曲,宋懷竹那邊就要熱鬧許多了。
「宋解元準備奏樂?」
宋懷竹比朱鸞走進樂棚的時間要早一些。
但即便他一言不發地走進樂棚,端坐以待的樂正和樂師們就立馬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這才是面對解元的真實態度,哪怕這是一位身份不明的解元。
宋懷竹無聲地點了點頭。
頭髮有些花白的樂正站起身,哈著腰指著身後的樂師們,「這裡什麼都有,就不知宋解元想用哪個?」
樂師們紛紛起身。
「老夫的琴是宮裡的大師所做,宋解元來看看?」
「公子們一般都用琴簫,不知宋解元擅長……」
樂正呵呵笑起來大聲道,「所有的樂器都是上好的,什麼都可以隨便用!」
「是么?」
在男人們此起彼伏的聲音里,宋懷竹環視了一圈,就在樂師們期待的眼神中正準備開口……
突然一頓。
「怎麼了?」樂正腰板微微支起,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戴面具的神秘男子。
就在這個時候。
南方樂棚那邊的喧鬧聲起來了。
「南邊這是怎麼了?」有好奇心重的樂師跑出去看。
「那個女人想要借樂器,那邊的樂師不願借。」有人回來道。
「是么?」北方樂棚里的樂師微微一驚,但旋即露出瞭然之色。
「畢竟還是個女人……」
「這不願借也正常……」
「女人就不該染指這些……」
南邊樂師的舉動雖有些出格,但的確也是這些樂師心之所向,不過這麼針對一位解元,多少後面也有點推手在的味道。
「哎?人呢?」
樂師們七嘴八舌議論完,卻發現原本在棚內的男子不見了蹤影。
「宋公子剛剛走出去了。」
宋懷竹一聲不吭地走出了樂棚。
樂師們面面相覷。
「看來是好奇對面怎麼收場吧,畢竟那女人估計也比不下去,直接認輸,宋公子也不用比了。」
樂正有些尷尬的補充道。
「是啊,肯定要認輸……」
沒有等一位年輕樂師的話說完,對面卻傳來一陣驚呼。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那名少女以極為驚艷的手法接下了一柄琵琶。
看向了北方這邊。
在那般困窘中,誰都沒想到這位徽州少女會這麼神來一筆。
原本站在門口的樂正緩過神來,立刻大聲招呼其他跑出來樂師回去。
這一場不用比是不可能了。
「快點,宋解元還等著選樂器呢!」
然而就在他集齊了所有人,卻沒有人再次走進來。
「宋解元?」樂正以為這年輕人是看呆了,上前將宋懷竹拉回了樂棚。
宋懷竹任他抓著衣服,然而就在司樂拉他到門口時,卻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司樂鬆開了手,愕然看向過門不入的宋懷竹。
「怎麼……」
宋懷竹抬起頭來,看向頭髮花白的樂正,環視整個樂棚。
「你們和南邊的那些人一樣,都是宮廷樂師?」
樂正一怔隨後忙不迭點頭,「是是,我等與南邊樂棚的樂師都是一起的,全部是大周宮廷樂師,所以宋公子不用擔心樂器有什麼一樣。」
老者目光驕傲,雖然他們這些人是新皇登基,清除掉宮裡那些老人兒后才上位的,但這也是因為他們的實力和識時務。
「是么。」
宋懷竹目光淡如水,聲音平靜。
「我不用這些。」
哎?
所有樂棚里的樂師一愣,台下的人們也一愣。
就在樂師表示敞開任他挑選之時,這名澹州解元卻什麼都不要。
說完宋懷竹一甩衣袖轉身,準備重新回到舞台中央。
樂正不解叫住了他,「宋解元,你怎麼不用樂器?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正自動忽略了別的問題,理解成了這位是不是對樂器不滿。
畢竟他自覺他們這些樂師對這位一直足夠有禮,沒有任何差池。
「難道宋公子要的樂器這裡沒有嗎?」
樂正憂心地看向他,「如是請說名字,這邊會派人去尋一下,也很快的……」
正要轉身離開的宋懷竹停住了腳步。
他回頭看向一臉諂媚的樂正,靜靜說道。
「你知不知道,我是西涼人?」
樂正一愣,台下的圍觀者一愣,而南邊聽清這句話的朱鸞也一愣。
這當然不是什麼不世出的秘密,澹州今年的情況大家都懂的,這位澹州解元不出自大周本土任何一個世家大族,之前更是見都沒見過。
那他來自何處,就不難猜測了。
但既然西涼劍閣如今都在神都城裡奉為座上賓。西涼人能在澹州參加國試,還是聖人和國師的金口玉言。
所有人就都看破不說破了。
但沒人想到這位神秘莫測的澹州解元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公布自己的身份。
只為了擠兌這些宮廷樂師。
「是么?」樂正乾乾地說道
「西涼近年來與大周交好,宋公子不必在意這些……」
男人白玉的面具在日光下泛出溫潤的光,但面具里的眼眸卻冷如冰霜。
「可我在意。」
在意什麼?
宋懷竹的目光落到這些人手上的樂器。
「我不用爾等樂器。」
說完他靜靜走出樂棚。
留下一臉愕然的樂正和樂師。
宋懷竹沒有明說,但台下的群眾看著台上這一舉動面面相覷。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不用?」
「這西涼人也太不給面子了吧?人家那麼客氣憑什麼……」
而就在這個時候,台下響起一個清冷的男聲。
「憑覺得那些樂器不幹凈。」
慕恪之愕然看向身邊突然開口好友。
走回高台中心宋懷竹腳步一頓,看向高台下的段立崢。
然後一直沉默的男人居然……
認真點了點頭。
他沒有否認。
段立崢報以微笑。
隨後彷彿是之前那個詆毀朱鸞的女聲的重演,再次一石激起千層浪。
評論區又炸了。
但這一次人們的議論都是針對宮廷樂師。
北方棚里樂正和樂師回想起宋懷竹剛剛話的眼神,配合段立崢的補充這時終於回過味兒來,連帶著南邊擂台上的樂師們。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這西涼男人和他們無冤無仇,居然如此不識抬舉!
但這些宮廷樂師同時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到底哪裡得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