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漆黑和暗紅，虛幻的影子在模糊的視野里亂晃。

撕心裂肺的劇痛不斷奪走她心窩所剩無幾的暖意，連血脈的流動都快要聽不到了。

時間宛如靜止。

痛的快要麻木，連肉體是否還活著都無從察覺，朱鸞再次緊咬血肉模糊的舌尖，睜開被冰水刺激地難以睜開的眼皮。

即便如此，因為瀕臨休克，在冰冷的漆黑中，她的視野已經模糊到快要看不清東西了。

「還剩……一道。」

她已經看不清襲擊她的登極境殺手的人影，唯能勉力捕捉到劍光。

有一道已經深深地沉入了湖底。

還剩下……一把劍。

一個人。

剩下的黑衣人愕然睜大雙眼，眸子里不光是驚訝還有恐懼。

在深深的湖底，所有修行者的戰力都會大打折扣，而在這樣冰冷刺骨的冰湖，更是要耗費大量真元來抵禦嚴寒。

但即便如此，這對於所有的修行者而言都應該是一樣的。

眼前的這個少女，到底是什麼人？

按照情報她只有化元境啊！

泡在這樣冰冷刺骨的湖水裡這麼長的時間，尋常人早就凍死了！

就算是化元巔峰的修行者，也早該無法動彈了！

手執長劍的登極境修行者還記得一路下潛到這裡時，湖中漂浮的其他大量黑衣人的屍體。

他和他的同伴本以為主公派他們下潛到湖底，只是為這個女子收屍而已，他當初還覺得大材小用。

卻沒有想到，那個沉向湖底的小小身影，居然還能動彈。

然而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看上去下一秒死去都不奇怪的少女，居然還有力量拔劍！

不僅僅有力量拔劍，就在剛剛，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同伴在這個少女的面前沉入湖底。

少女身後的深淵有如實質，真的好像能把人吸入一般。

龐大的恐懼讓黑衣人的心底比包裹著他的冰水更冷。

但想起主公手中的劍，黑衣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意。

即便此時他孤身一人返回，也必不能活。

哪怕是同歸於盡，賭上登極境修行者的尊嚴，他也要與她共同沉沒。

真是……要不要這麼拼啊……

有完沒完啊……

朱鸞冷冷看著眼中飽含決意朝她衝來的黑衣人。

在她看到他的眼睛時，這個登極境的修行者的劍尖已經到了她的胸膛。

少女的眼中沒有絕望，但她知道也差不多到了該絕望的時候了。

她連極限都已經透支。

之前能擊落那個登極境修行者，完全是她的血脈最後的一絲眷顧。

在極寒冰湖湖底，登極境修行者無法施展出真正的力量。

但即便如此，為了擊落那人，也用盡了她最後的一絲力氣。

看著最後的黑衣人那拼上一切朝自己而來的必殺一劍，朱鸞的眼神卻非常的平靜。

因為她此時已經油盡燈枯。

只能到這裡了嗎？

她緩緩橫劍於胸。

這些人到底還有些什麼手段呢？

朱鸞平靜地睜大眼睛，等著最後一刻的到來。

冰水裹挾著登極境修行者的龐大真元在湖底炸開，破碎的冰屑刺入她的肌膚。

而在那劇烈的漩渦中，黑衣人的劍從中而出，避開赤子劍，朝少女的胸腹而入。

因為水流的阻力，長劍遠無地面上的凌厲，但依舊準確無誤扎入了它的目標。

而少女胸前的長劍，已經無力揮動，彈開這將帶走她生命的兵刃。

黑衣人的眼中浮現出一絲狂喜！

她果然不是無所不能的，她終究也只是個凡人！

他凍得鐵青的臉因為狂喜和得意而扭曲，然而下一秒，黑衣人一愣。

因為他看見了少女的眼睛。

她的眼神極為漠然，好似他的劍扎入的不是她的肉體，而是沒有知覺冰冷的血肉。

黑衣人的臉上浮現出難以言說的惱怒。

他才是最後的贏家，他想要看到的是這個女人的絕望和臣服！

不知在什麼時候，比起她的性命這樣的想法瘋狂地佔滿了他的內心。

恐怕這是看到她的眼睛的每個修行者都會有的野望。

黑衣人的嘴角浮現出殘忍的笑容，隨後將所有的力量灌注在手中的長劍之中。

來吧，貫穿她的胸口，讓她臣服臣服在他絕對的力量之下。

臣服在……

黑衣人的笑意僵在了他鐵青的臉上。

他僵硬著低下頭，看著扎在他胸口的短刀。

什麼時候？

淡淡的白光浮動在他血紅的眸子里。

這是什麼？

白色的……鈴鐺？

遲到的鈍痛將他從混沌中喚醒，然而下一刻他咧開嘴露出更為瘋狂的笑意。

太淺了！

這樣一把短刀就想幹掉他？幹掉他一個登極境的修行者？

黑衣人覺得他生氣了，他決定了，一劍殺死這個女人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黑衣人擰動手中的劍柄，旋轉著往裡捅去。

在漆黑的湖底，這是最後的博弈和廝殺。

在微微的白光里，朱鸞榨乾著最後的力氣，鮮血淋漓的右手扶著短刀，而右手緩慢地移動著赤子劍。

還差一點點……

然而黑衣人的額頭已經要貼上朱鸞的額頭，漆黑的湖底他無聲地狂笑著。

這場廝殺，他是最後的贏家。

利刃刺破血肉，冰水抽筋刮骨。

朱鸞閉上了雙眼。

然而下一瞬間，她睜開了雙眼。

黑衣人猙獰的神色近在咫尺，但卻已經徹底變得青白。

就在剛剛她閉上眼睛的一瞬間，透過眼皮，她恍惚中看見比湖水更黑的一團黑暗朝她而來。

那是什麼東西？

朱鸞緩緩低下頭。

一隻雪白的手，握住了她置於黑衣人胸腹的赤子劍的劍刃。

將其深深捅入。

黑衣人瘋狂的笑意徹底僵在了臉上。

她慢慢抬起了頭。

一個模糊的黑影出現在了黑衣人身後。

而他的另一隻手上，好像還握著別的東西。

那是……什麼？

黑衣人僵硬的身體緩緩沉入水底。

而那個身影朝她貼近過來。

邊緣模糊，讓她看不真切。

眼前的一切，猶如，身在夢境。

他是……誰？

窒息已到極點，朱鸞的視線開始發黑。

意識終於變得模糊不堪。

赤子劍從朱鸞的手中跌落。

少女閉上了眼睛，朝湖底沉去。

而在漆黑的湖水中，一雙冰冷的手，環上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