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崢一怔。

他未曾想到她這個時候會說起這件事。

但更讓他驚訝的是。

直到她剛剛說出來，他才想起這件事來。

明明是那麼特別。

根本不是一點的特別好么？

能化作火焰的血。

段立崢還記得當時第一次看到時的震驚，但在那之後，這件事卻沒有再在他的心底存放多久。

在鄉試最後的決戰中，他也只記得用劍光為她遮掩。

段立崢沉默一瞬，看著朱鸞的眼睛，突然也輕輕笑了起來。

「你一直都是特別的。」少年在寂靜的黑夜裡說道。

這次換朱鸞一怔。

「這樣啊。」她應道。

「所以你想和我說什麼？」段立崢靜靜問道。

「那些可能出現的刺客，是為了你的血脈而來？」

她的血如此特別，還不知有何隱情，如果真是因為這個被有心人惦記上……

倒也不是說不通。

不過他還是覺得此事沒有這麼簡單。

「不排除這個可能，」朱鸞道，「畢竟對一些人來說，也不是沒有吸引力。」

雖然估計沒有唐僧肉那麼有吸引力。

「不光是我，我們這群人里，還有另外兩個人擁有我的血脈。」朱鸞道。

其實是三個人。朱鸞心道。

但那第三個人是屬於她和娘娘的秘密。

「是誰？」段立崢奇道。

那樣特別的血居然還有別的人有？

「就是我堂哥和堂姐，」朱鸞笑道。

段立崢睜大眼睛，「他們的血也能化作火？你這體質是英國公府傳下來的？」

「那倒不是，也不會化作火，」朱鸞笑起來，「具體原因我不能告訴你。」

朱戎和朱玥的身世是絕密，但他們身上有她的血是真。

到底是什麼人給他們下的蠱也是一個沒有解開的謎團。

但就在她用血救朱戎后，地下密室也出現了登極境的刺客。

朱鸞覺得冥冥中這一切彷彿有著什麼聯繫。

她誠然是在思考如何找出一個讓段立崢離開她身邊的理由時，想到這一茬的。

但最壞的境況就是，朱戎和朱玥的事情也在那群人的掌握之中。

在徽州尚且算是小打小鬧，但出了徽州，沒人能保證會發生什麼。

澹州因為險惡的地理環境，雖和雍州相接，但有很多沒有開化的地方。

這裡並不像徽州那般敞亮。

「所以堂哥和堂姐也可能受到襲擊。」朱鸞道，「如果真的出事，第一輛馬車很可能成為眾矢之的。「

「我想把第一輛馬車託付給你。」朱鸞笑了笑，對段立崢道。

「至於那位楊小姐……」她深深看了段立崢一眼。

「她的兄長，應該曾經托你保護她。」朱鸞道。

段立崢目光一凝。

那個身份不可說的小姐的兄長啊……

在他離開神都時，當今陛下的確曾托他保護晉陽公主。

這個女人居然將陛下的旨意都拿來利用。

段立崢無言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不愧是她。

「至於我的堂哥堂姐……」朱鸞笑了笑。

「這麼說很厚臉皮，但還麻煩你看在那紙還沒有解除的婚約上，看顧一二。」她抿了抿嘴唇道，「人情這裡記下來了。」

「如果明日真的發生意外，你務必帶他們先走。」朱鸞笑了笑，「就像是之前我和年師兄說的一樣，我們在姑蘇會合。」

這還是她第一次利用婚約來拜他。

天知道他等這天等了多久，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你的堂兄堂姐我自然不會置之不理，」段立崢一字一頓地說道。

「但看在婚約的份上，我更要保護的人是你。」

段立崢低下頭看著朱鸞，眼明亮如星。

「明日如果發生意外，我不能……」

少女踮起了腳。

少年的聲音的聲音戛然而止。

朱鸞的手指停在段立崢的眉心。

無比清涼的氣息從段立崢的眉心滲入，如同一股清泉，讓段立崢全身都涼了下來。

也冷靜了下來。

他靜靜看著朱鸞近在咫尺的面龐。

「你真的要這麼做？」

「嗯，」朱鸞點頭。

「迄今為止，真的很感謝你的陪伴，」朱鸞笑了笑，「但這次不可以。」

「我判斷這樣做，對我們所有人都最安全。」朱鸞道。

她之前準備了不少狠話，譬如你們不在身邊我更好逃脫，你們真出了事是想讓我良心不安嗎之類的。

但她果然還是不適合說這些。

最後只剩下一句。

「這是我作為修行者的請求。」朱鸞和段立崢四目相對，「還希望前輩接受。「

此時此刻，作為修行者，他不是她的未婚夫。

而是比她境界更高的前輩。

如果他還是登極境的修行者，就該接受的意思嗎。

是啊，作為登極境的修行者，他知道她是認真的。

而她只要認真起來，就沒人能阻止她。

前輩？

段立崢苦笑起來。

迄今為止他可以呆在她身邊，全因她的默許。

他一直都很清楚，如果她真的認真起來，他是絕對找不到她的。

「好，我明白了，」段立崢看著少女近在咫尺的雙眼，「但你也要信守和我的承諾。」

少年鄭重地說道。

「我在姑蘇等你。」

「你一定要到那裡，否則……」少年神情平靜，但殺氣卻如霧一般散開，「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

真是要命了。

朱鸞看著神情認真的少年有些頭痛。

「好，我明白，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朱鸞放平腳底，拍著段立崢的肩膀。

「我事先跟你說一下，我可以在水底屏息一刻鐘，沒那麼容易死的，你千萬不要以為……」

聽著少女的話，段立崢無比後悔之前的決定。

……

……

波瀾起伏的一夜過去了，清晨，眾人打點行裝再次上路。

而前方，正是澹州最大的湖泊，破釜湖。

站在湖面前，一行人才被眼前的景色震撼。

皚皚雪原，浩瀚堅冰。

冰湖表面一望無垠，而上面的刻著兩道深深的車轍，不少馬車前後飛馳而去。

而在車馬道幾丈開外，還有供行人走動的步道，甚至還有小販直接在冰面上擺攤。

「少爺，小姐，咱們上冰嘍！」外面傳來車夫粗豪的喊聲。

「後面的車和前面的車至少間距十丈。」朱鸞在車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