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州。

在大周十三州內，也是極為特別的一個州。

和以文風著稱的徽州不同，澹州的特別在於它的地理環境。

澹州，別名「千湖之州」。

顧名思義，就是境內湖泊眾多，是大周有名的水鄉澤國。

徽州多山，澹州多湖。

但區別不僅僅如此，由於地勢較高和北邊無山脈阻隔等緣故，澹州的氣候遠比徽州要寒冷。

而這一點，在穿過臨河關不久后，眾人就深刻地體會到了。

「嘶，真冷啊。」朱戎在馬車打了個寒顫，將身上的大氅披得更緊了一些。

「六妹，你還好嗎？」他看向朱玥道。

「還好，」朱玥也加厚了身上的衣服，一邊搓手一邊搖頭。

「那就好，」朱戎笑著道，「還好出發前聽了九妹妹的建議，多帶了些衣物。」

「的確夠冷，」段立崢呼出一口白氣，饒有興趣地問道，「是你出門叮囑要多帶些衣物的？」

朱鸞笑了笑，「澹州的確是要冷上不少。」

段立崢看著正在往晉陽公主身上披棉衣的朱鸞，目光微凝。

這一路上，她對沿途的風土人情和如何行路，真的是非常熟悉。

雖然大周各地的風土氣候，是每個文試學子都爛熟於心的東西，但段立崢還是能感覺出不同。

段立崢甚至都沒怎麼見她看過地圖。

徽州到神都，他和晉陽公主都是走過一遍的人，他甚至還走過不止一次，但段立崢有一種感覺，這位少女比他們更為熟悉道路。

更熟悉沿途會遇到什麼。

段立崢閉上雙眼，緩緩呼出一口氣。

這也是，水面下冰山的一部分嗎？

……

……

寒冷並沒有阻擋馬車的進程，夕陽西下，馬車來到一個較大的城鎮。

「說起寒冷，我之前倒是聽說澹州有一個傳說，」馬車裡，朱玥掀開車簾一角，看著車外行人說道。

「什麼傳說？」朱戎問道。

「聽說冬天在澹州行路比夏天的時候要快上一倍，」朱玥說道，「不過具體的理由我不清楚。」

說完她有些期待地看向朱鸞。

「是對的，」朱鸞看了一眼朱玥現如今變得明亮了許多的眼睛，靜靜道，「說的沒錯，如果是冬天的話，通過澹州到達雍州，只需要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

她笑了笑道，「如果是夏天，則需要至少兩倍以上的時間。」

「這是為什麼？」朱戎和朱玥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個啊……」朱鸞正要作答，此時馬車停了下來。

「九小姐，之前說的客棧到了，」衛勇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如您所說，前面出城的話，的確沒有路了。」

「什麼？沒有路？」朱玥愕然，一邊扶著丫環的手走下馬車，一邊驚訝地問道，「那我們明天要怎麼走啊？」

「沒有路怎麼就不能走了？」旁邊一位正要進客棧的中年客人聞言停下了腳步，哈哈大笑起來。

朱玥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其他人也紛紛下了馬車。

那個本地模樣的中年人笑夠后，和藹地看向朱玥。

「小姑娘，你是第一次到咱們澹州吧？」

朱玥點頭。

「怪不得，」那人笑道，「這就是咱們澹州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的地方了。」

「沒有路，可以從湖上走啊！」那人大聲笑著道。

「從湖、湖上走？」朱玥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被嚇了一跳。

她倒吸一口涼氣，宛如求證一般轉頭看向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朱鸞。

朱鸞沉默了一晌，隨後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點頭道。

「沒錯，是可以從湖上走。」她說道。

「可是，可是，湖上要怎麼走？」朱玥有些語無倫次，「咱們只帶了馬車，沒有船……」

「哈哈，真是船反而走不了嘍，」中年客人再次大笑，「在冬天，咱們澹州人都是走……」

「走冰，」朱鸞抬頭看進那人的眼睛，「對嗎。」

那人一愣，盯著她的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對，對，」那人嘴裡不住地說著，「這位小姑娘你很懂嘛！」

走冰啊……

段立崢在一旁微微低下頭。

澹州多湖，在冰封之時大部分的車馬都從冰上過。

這也是澹州特色，在從神都回徽州的時候，他也曾經這麼走過。

因氣候寒冷的緣故，大湖的冰往往有一人多厚，完全能夠經得住車馬通行。

「前面就是澹州最大的湖泊破釜湖，」朱鸞道，「一般在冬日通過都是直接從冰面上走，能節省不少時間。」

「原來如此，」朱玥恍然大悟，「那我們明天就要從冰面上走嘍？」

身邊的人沒有說話。

段立崢看去，卻只見朱鸞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猶豫。

少年身側的手指微動。

她這是……

「這個，還要再等等看。」朱鸞輕聲道。

「等等看？」朱玥疑惑道，「等什麼？」

「保密，」朱鸞抬頭微笑，隨後將她往客棧里推去。

「好了，快進去吧，曾祖母她們都等急了。」

……

……

「你要去哪裡等等看？」

是夜，段立崢站在客棧後門，看著提著一盞小燈籠的少女問道。

而站在他對面的朱鸞，面無表情地看著身上披著大氅，一幅打算深夜出行模樣的少年。

看來她真的要好好跟他談談了。

他是在她身上裝了什麼嗎？

難道說她以後想要一人在夜裡出去，就只能用上那些隱藏蹤跡的手段了嗎？

那還是很累的。

朱鸞在心裡嘆了口氣。

「我要去周圍看看，」朱鸞抬起頭，看向城外連綿的青山。

「你要去山那邊？」段立崢問道。

朱鸞點頭。

段立崢靜靜地看著她，默然一刻，走到她的面前。

在微弱的燈火下，他凝視著少女柔美卻又堅定的容顏。

在這個時間點，要去看周圍山脈的情況。

「你是想……」段立崢頓了頓道，「繞路？」

朱鸞身側手指微動。

所以說段家的人都太敏銳了一些。

有些麻煩。

沉默一晌，朱鸞抬頭注視著少年玉一樣漂亮的面龐，微微點頭。

她果然是想要找別的路。

一種古怪的感覺如同蛛網一般纏上了段立崢的心。

「為什麼？」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