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不明白為什麼，就暫時不去想。
清晨雞鳴時分，段立崢醒來，和往常一樣，及時睜眼，凝神靜意，進清晨例行的調息。
昨夜因參見鹿鳴宴歸來較晚，他統共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即便如此，段立崢依然一如既往翻身起床，鋪床疊被，走到院中洗漱。
他的院落一如既往靜悄悄，只有門口掛著的燈籠里燭火的搖曳。
看著熟悉的燭火，和身邊空無一人的院落，段立崢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直到這時，他終於對於鄉試結束這件事有了實感。
當初，他離開這座院落前往神都求學，又為了參加鄉試回到這座院落。
此時那場鄉試已經落下帷幕。
過不了多久，他就要重新離開這座院落。
段立崢走到井邊，打上井水來洗漱，隨後走到院邊的青石旁。
青石上布滿他從小到大留下的劍痕。
段立崢伸手摸了摸，沒有擦乾的井水從他的額角流下。
如果說有什麼和他預想的不一樣，那就是無法帶著解元的位置回到神都。
他成為國士的夢想已經無法實現。
段立崢笑了笑輕輕搖頭，像是要把思緒甩出腦外。
過去的事已經沒什麼好說，不如練劍。
他拿起插在地上的一根竹枝，以竹枝為劍，像是以前每次那樣，開始練劍。
但今日還是有所不同。
颯颯風聲吹過。
段立崢刺出第一劍，感受著竹枝上的劍意。
天策十三劍。
段立崢閉上眼睛。
日夜交替，淡淡晨曦。
在宛如深淵的第一劍后，是烈日一般熾熱的第二劍。
最後一戰，那個瞬間太過燦爛，那個女子的劍法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看向手中的竹枝。
天策十三劍，既然自己的身體想練，今天就練這個吧。
段立崢平靜地向前一步，一劍刺出。
劍氣撕裂夜空，其間隱隱有火光乍現。
寂靜的清晨，在空無一人的小院里，大周最強的劍法，憑藉一根竹枝，在少年的手中重生。
第一劍，第二劍，第三劍……
段立崢目光專註，心無旁騖地將自己在天策書院習得的傳承再次融會貫通，展現於劍尖。
劍意圓融，毫無阻塞，直到第五劍。
段立崢的額頭第一次沁出汗水。
他卡在第五劍上已經很久。
他總共得到了天策十三劍中七劍的傳承。但段立崢心裡清楚，他真正完全掌握的只有四劍。
在練到第五劍的時候遭遇了瓶頸。
他無法理解第五劍的精髓，至今無法完美地展現出第五劍的劍意。
在回到徽州前，段立崢在天策書院曾經多次嘗試，刺出上千劍，但沒有一劍能讓他滿意。
段立崢按照師父的教誨和上千次練習留在身體內的感覺，揮出手中的竹枝。
少年的神情平靜，因為他知道這次依然無法成功。
因為他並沒突破壁壘的感覺。
但段立崢並不覺得失望。
天策十三劍，果然高深。
本就不是一兩年可以練就的劍法。
哪怕是練上上萬次，也是正常的。
凌厲的劍風拂過青石，段立崢目光如水凝視著竹枝的前端。
這大概就是極限了，劍風凌厲卻還是少了點什麼，到底如何才能讓劍意更加……
哎？
段立崢感受著手中竹枝的劍意，瞳孔一縮。
在感覺到那個東西的一瞬間，段立崢察覺了與以往不一樣的東西。
劍風撩動起少年人鬢角邊的黑髮，露出他震驚的眼睛。
他懂了。
完美而磅礴的劍意衝天而出。
擊中傷痕纍纍但厚實堅硬的青石，將其削斷。
被竹枝削下的青石塊轟隆一聲墜地。
「少爺？少爺？」門外穿來書童擔憂的問話。
「沒事，」段立崢怔怔地看著手上的竹枝和自己的掌心。
那個困擾他大半年的壁壘，就在剛剛暢通無阻。
而且不止這些，他總覺得自己剛剛懂得的是更不一樣的東西。
連身體內真元的流動都更加順暢。
不一樣的應該是對劍意的理解。
對劍意的理解是師長都難以傳授的，只能靠個人各自領悟，是否能領悟到，也是對修行者天賦的一大考驗。
正常人遇到這樣的情況，一般會覺得是因為他天賦異稟，才能突破這一門檻。
可惜段立崢不相信。
如果真是如此要突破早該突破了，修行者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能提升自己劍意的。
畢竟他原本未曾打算在鄉試上使用天策十三劍，一直沒能練習。
除非……
他感受著身體內真元的流動。
除非他對真元的使用和劍意的領悟上了更高的一個層次。
可是他並沒做出能導致這個結果的事。為什麼會突然……
段立崢感受著剛剛那一劍的劍意，那個女子說過的話突然浮現在他耳邊。
「第一個人情已經還過了，這算是第二個人情。」
人情？
段立崢瞳孔一縮。
……
……
段府的書童每日會在少爺練完劍后踩著點來送朝食。
但今日練劍沒多久，小童就聽見裡面穿來了重物墜地的巨大轟鳴。
但段立崢不發話，他們是不能進入院子的。
書童在外面十分擔憂，但在巨大的轟鳴聲后是長久的沉默。
「少爺這是練完了？」書童端起配好的朝食趁機敲門，然而門還沒敲兩下，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書童正想喚段立崢，卻只見一個黑影穿過院門，以極快的速度往正門處而去。
「少……」書童正想說話，但那人速度太快，只留下了一句。
「我出去一下。」
「少……朝食……」書童看著手上的托盤，心想少爺到底是遇到什麼事，朝食都不吃了。
但不管下人們如何猜測，段立崢已如一陣風一般離開。
……
……
英國公府內也在吃早飯。
英國公的早飯是所有家人一起吃的早飯。
白老太君坐在上首喝茶。朱玥看著朱鸞身邊的一堆空碗皺起眉頭。而朱戎不斷給朱鸞夾菜。
寂然飯畢。
「你今日……」白老太君看著朱鸞正想開口。
突然陳婆子匆匆走進來。
她看了眼朱鸞，和白老太君道。
「有人來找九小姐。」
「是誰？」
「是...是段府的……」
陳婆子閉了閉眼睛。
「是將來的九姑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