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並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而停下,當朱鸞騎上黑馬時,氣氛再次達到高潮。
鄉試遊街終於開始了。
府軍和銀甲衛開道本就足夠奢侈,但這次人們看著騎著原本屬於解元的白馬的那個黑色身影,眼中難掩驚喜。
居然臨時有一位黑甲衛也加入了開道的隊伍。
黑甲衛開道,要知道這可是只有進士遊街才有的待遇!
即便只有一位走在一側,但整個徽州城徹底被點燃,伴隨著飛揚的旗幟和悅耳的鼓樂,整個徽州城歡聲沸騰,熱鬧非凡。
眼前光景比迎接晉陽公主那次還要盛大,除了瓜果,為了避免傷到新科舉子們,更多的絲帕、荷包和絹花從天而降。
整個街道都瀰漫著甜美的香味,街道兩邊的彩樓上擠滿了早早站好位置的小姐媳婦們,每經過一位舉人,便傳來嬌笑尖叫,聽的舉子們心旌搖曳,難以自拔。
這是充滿美酒,鮮花和掌聲一天。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每個舉人臉上都泛著潮紅,即便此時無酒,他們也覺得自己已經醉了。
然而……唯一讓其他舉人不滿的是……
那位騎黑馬的解元你還能騎的再快些嗎?
遊街雖然沒有時間限制,但為了好好享受,所有人都會盡量放慢速度。
今朝有酒今朝醉,此時一刻值千金。
但偏偏前面的隊伍走的太快,和他們這些後面的人拉開的距離實在是太大。
其中首榜和次榜的距離都上百米了,整個隊伍已經分節。
不少姑娘們的目光完全被首榜的隊伍吸引,無暇關注後面的隊伍。
而造成這個情況的,自然就是最前面那個騎著黑馬的身影。
在一眾白馬中,她的馬的顏色就與眾不同,再加上往年遊街,都是文試解元和武試解元並轡前行,而今年卻只有她一人。
真是想讓人不注目都不行。
而更讓人目不暇接的是,此時那個女子身上已經掛滿了各色手絹和花瓣,身邊的馬夫不斷幫忙摘下收到袋子里,卻還是趕不上新扔下來的速度。
甚至比身後段立崢身上的還要多。
「這是怎麼回事?」跟在後面的司徒高義一臉愕然,「雖然說朱瑛是解元,但她一個女人,怎麼朝她扔的荷包手絹鮮花比立崢還多?」
慕恪之抬起頭,「不是貴女們扔的。是那些女子扔的。」
「那就是朱九小姐,生的真好看,年紀還真如王大人說的那麼小啊!」
「就像個年畫娃娃似的,九小姐,看這邊!」
司徒高義抬起頭,只見路邊的彩樓里,有些行為舉止更為大膽的女子一邊咯咯笑著,一邊不要錢地朝朱鸞身上扔禮物。
「這麼小的女孩子這麼厲害啊,真給咱們女人長臉!」
「下次那個考十次都沒考上的王秀才再來作踐劉妹妹,看我不臊死他!」
「畢竟女人都考上舉人了,那個姓王的王八蛋還有什麼資格作踐女人!」
那些殘妝留在臉上的女人們一邊嬌笑,一邊眉眼晶亮地盯著黑馬上的朱鸞。
「人家是大家閨秀,你這個小蹄子攀什麼關係!」
「有什麼關係,你看她看我了!」
騎在黑馬上少女一邊摘下身上絲絹花瓣,居然還真的抬起頭,朝那些女子一笑,引來一片尖叫。
「風塵女子?」司徒高義愕然,他知道大家閨秀拋頭露面的少,來看遊街的女子中風塵女子甚眾,但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
「那些女子素來比貴女小姐們大膽,」慕恪之笑起來。
不光是她們,彩樓上看到這些風塵女子行徑的小姐媳婦們面露鄙夷,但卻剋制不住好奇,也偷偷探出頭看著騎在黑馬上的少女。
和她們身份相同,卻彷彿處在不同世界的女孩子。
「娘親,文兒將來也要和這個姐姐一樣騎馬遊街!」
有童言童語在路邊響起。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
彩樓里有夫人愕然看著乳娘懷中口出童言的小女兒。
「小小姐,這話可不能說!」乳娘趕緊捂住小女孩的嘴,只露出一雙疑惑明亮的眼睛。
即便女孩的話被阻擋,但經過的騎在馬上的少女嘴角還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就算這丫頭不知為何受了那些女子的歡迎,」洪山頂著一頭的絲絹從後面騎馬趕上,「但怎麼會比立崢還要多?」
一直沉默無言的魚斯年在一旁突然開口,「不是師妹的多,而是立崢今年的少了。」
當初段立崢中案首的時候,雖然沒有遊街,但他參加完武試回來時,各式瓜果鮮花手絹差點把整條街都給埋了。
「這是怎麼回事?」洪山神色愈發不解,「立崢這不會才十五就被人嫌棄老了吧?」
「什麼鬼,」慕恪之白他一眼,「你是不是傻?」
「怎麼回事?」洪山一頭霧水。
「往年立崢是翩翩少年郎,但今年可不是,」司徒高義幸災樂禍地說道,「人家現在可是有婚約的。」
洪山睜大眼睛,「但……」
「以前是以前,人家現在的婚約者是解元公,」司徒高義擠擠眼睛,「誰敢在鄉試遊街的時候跟解元公搶男人?」
洪山一口氣沒接上來,被嗆的咳嗽起來。
「這、這倒是……」
鄉試遊街解元是絕對的主角,在這個時候跟解元公搶男人,的確需要膽量和資本。
但這話聽起來怎麼就那麼怪呢?
正說著,前方突然掀起一陣驚呼,聲音大到女子們的尖叫聲都被掩蓋。
「這是怎麼了?」
「哎?前面不是……」
「前面不是暮雲樓嗎?」洪山愕然轉頭看著慕恪之,「你家要為你辦什麼場子?怎麼沒聽你說過?」
慕恪之眸光閃了閃沒有說話,但前方的人群卻越發沸騰起來。
「是李大家!」
「李大家抱琵琶出了暮雲樓!天吶,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隊伍越靠越近,只見暮雲樓張燈結綵,前面紮起了一個極為精緻小檯子,台中坐著的正是徽州風月行當里的第一人李大家。
「難道李大家要在人前彈琴?」
「怎麼可能,李大家可是一曲千金的人物,暮雲樓也肯?」
「不愧是暮雲樓,好大的手筆!」
「難道是為了慶祝慕二公子中經魁?」
人們的猜測聲傳來,然而端坐在高台上的李大家微微一笑朝旁邊的樂師一點頭。
一聲清脆的缶聲傳來,暮雲樓的人大聲宣告。
「暮雲樓李大家獻上新曲一首,恭賀英國公府朱九小姐得償所願!」
不是為了自家少爺,居然是只為了那個女子一人?
所有人愕然地張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