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張象徵著亞元的紙條被揭下時。

廣場外先是一片死寂，然後轟的一聲炸開。

所有人都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露出來的名字，墨筆寫就的黑字在正午的日光下是如此刺眼，毫不留情地灼燒著所有人的眼睛。

「天爺！」

「怎麼可能！」

「怎麼會這樣！」

此起彼伏的叫喊回蕩在廣場上，更可怕的是和之前的放榜不同，驚叫的不只是幾個人，而是遍布所有角落。

這到底是怎麼？

朱玥聽著周圍聲勢浩大的喊聲心悸不已，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終於恢復了視覺，她立刻瞪大眼看去。

在她尚且白蒙蒙的視野里，她看到了那個名字。

「天策書院，段立崢。」

天策書院，段立崢。

朱玥的眼睛越睜越大，連眼淚被刺激地從眼角流下都不自知。

天策書院，段立崢？

朱玥捂住自己的嘴，她現在終於明白周圍的其他民眾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連看到自己的成績都雲淡風輕的慕恪之等人都愣在當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和預想的不一樣。

這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這是一個太讓人熟悉的名字。

正因為熟悉才讓人覺得可怕。

因為此時此刻，這個名字出現在第二位的位置上，而段立崢的上面居然還有一個名字！

「天爺，」司徒高義喃喃道，「我沒有看錯吧？」

少年滿臉的愕然，他推了推身邊的魚斯年，「我們多少年沒有看過段二的名字出現在第二位了？」

魚斯年看了他一眼搖頭，「我沒有見過。」

是的，沒有見過，

鄉試的亞元是無比的榮光，本來人們都準備好了歡呼，而此時很多人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誰出現在亞元的位子上都會是這屆鄉試的大新聞，都會成為黑馬被無數人歌頌。

然而，卻萬萬沒有想到是段立崢。

神都的事情自然另論，但在徽州，段立崢出現的場合，他的名字從未掉到過第二位。

徽州的百姓。

從未，見過。

亞元，段立崢。

那誰為解元？

在怔楞后，看著眼前的名字並不作假后，更多的人反應過來。

「這不可能！誰能贏我的哥哥？！」

朱玥再次聽到那刺耳的尖叫，她捂起耳朵，看著前方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已經幾近扭曲的段芷雲。

是啊，誰能？

段立崢為亞元，那誰為解元？

有誰能為解元？

烏泱泱的人群如同滾開的水，再次涌動起來，從先前的驚呼變成了質問。

「大周朝載初八年徽州鄉試解元！」

衙役高高的喊聲在廣場中揚起，迴旋，震蕩。

原本像是沸水一般的人群在聽到這句話后，瞬間恢復平息。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想不出，這個解元是誰。

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解元是誰。

徽州的百姓們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首榜最上面的那張紙條。

那麼多的人一致起來的力量非常可怕，連門樓上揭榜了幾十年的老衙役的手都顫抖起來，險些沒有捏住手中的細線。

解元的人選是絕密。

連閱卷的考官都不知道是誰。

負責拆卷和做榜的有專門的人，按照規定必須是一字不識之人。

看著細線繃緊，紙條的邊緣掀起。

咚咚咚。

所有人的心跳彷彿讓地面都震動了起來，所有人都看著一張紙，等著那個名字。

這種眾心所向的力量讓人恐懼，也讓人緊張，連血管里的血都奔涌的要更快一些。

毫無疑問，接下來的結果將是今年徽州最大的話題。

到底會是誰家的兒郎？

整個廣場前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眾人的視線彷彿能點燃那薄薄的捲軸。

衙役的手再次一抖，民眾的心跳一個跌停，在這樣重要的場合，就在所有人以為會出什麼的岔子時。

那張薄薄的紙條被掀了兩次，突然離開了紙面。

毫無預兆的。

解元揭曉。

徽州鄉試文試的解元，就這樣誕生了。

這個瞬間因為期待太久，真正出現的時候整個場間一片死寂。

朱玥只覺得眼前的一切如夢似幻。

這一次，她沒有眼花。

盯著榜首的那個名字，朱玥只覺得耳邊所有的聲音都離她遠去。

啊，老天爺，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然而那個聲音依舊傳入了她的耳中。

「徽州鄉試文試解元！」

宣榜的衙役也有些怔愣，聲音第一次發抖。

「天泉書院，朱瑛！」

天泉書院，朱瑛。

文試解元，朱瑛？

朱瑛是誰？

文試揭榜，震驚世人。

誰是朱瑛？

看著那個名字所有人都愣住了。

「朱九小姐？」有人喃喃道。

隨後有更多的聲音傳來。

「英國公府的朱九小姐？」

人們的聲音很小，很不確定，明明清楚地看到了那兩個字卻無法接受。

首先響起的居然還是那個聲音。

「我不相信！」女子的尖叫聲劃破天邊。

朱玥木然地看過去，只見段芷雲將手中的帕子扭的稀爛，死死盯著榜首的名字神情扭曲。

「這絕對有貓膩！她舞弊！」少女歇斯底里地吼叫出聲，「朱瑛她一定是舞弊！」

在寂靜的廣場中，少女瘋狂的尖叫格外清晰。

舞弊，這可是大事啊。

朱玥心頭一緊，如果真的扯上這樣的事，場面肯定會大亂！

她驚恐地睜大眼睛。

然而下一刻，她想象中的詢問叫嚷聲卻沒有起來。

朱玥環視四周，卻只見考生模樣的人都抬頭望著門樓神情古怪。

「你們怎麼了，你們不是二哥的朋友嗎？為什麼有人舞弊卻不出聲？」段芷雲看著無動於衷慕恪之的三人，眼角通紅衝上前去。

無人理睬她。

慕恪之面無表情地閉上了眼睛。

「舞弊啊……」唯有司徒高義嘆了一聲，「可這也是不可能的。」

少年的聲音很輕。

「因為這可是……大周國試的首榜啊。」

什麼？

不等朱玥發問，只聽門樓上再次傳來衙役拉長的高喊。

「首榜查卷！」

考生們紛紛抬起頭。

這是？

只見門樓上居然又掛上了六個捲軸。

「首榜開卷！」

捲軸滾滾而下，每個上面居然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章。

慕恪之睜開眼睛。

所以說不可能啊。

大周國試規定，鄉試首榜的文章……

是要當場示眾的啊。

此時此刻無人再聽段芷雲的叫喊。

所有人的視線都略過其他捲軸，直奔第一個捲軸而去！

朱玥也隨眾人木然地轉動視線。

隨後在那個女子的名字下。

她看到了那篇文章的第一句話。

只是一句話，巨大的窒息感潮水般湧來，讓她覺得透不過氣來。

那個女子文章的第一句是。

「世有烈日當空，而後有逐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