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曜覺得自己脾氣算是很好的了，但卻沒想到會遇到如此挑戰自己極限的人。

他沒有猜錯，這個女子的確是想要讓自己認輸。

為什麼？

是因為他看起來最好說話嗎？

畢竟在這裡認輸意味著放棄鄉試亞元。

李文曜看著眼前的少女，心想她難道不知道這對於一個參加武試的修行者意味著什麼？

年華藏是為了保留實力以備會試才認輸，他又憑什麼認輸呢？

以這個女子現在的狀態，在其他人看來他的勝利簡直是唾手可得的。

難道……

李文曜回想起朱鸞之前的對戰，眼神微凝，忽然心頭微動，想到某種可能。

「你也希望我為了會試保存力量？」他看著朱鸞道。

朱鸞笑了笑，「這是為了說服你準備的第一個理由。」

李文曜心想你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

「我贏你的確很困難，」朱鸞看著李文曜的眼睛靜靜道，「但如果是殺你，還是有方法可以考慮的。」

李文曜握著劍柄的手指微動。

少女就坐在地上，很是平常的說出這句話，但李文曜卻……沒辦法把這當成平常的一句話。

她威脅梁子涼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

當年太平山房的後山曾經死過一個登極中期的傳聞他也有所耳聞。

但這個理由對李文曜來說還是牽強。

他看著少女流光溢彩的眼睛，不知為何想起在樓梯上的那陣恍惚。

從初見之時，這個女子對他的態度就很不同尋常，他多少有些察覺。那是一種熟稔的態度。

她真的會對他下殺手嗎？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閃現，但隨後李文曜覺得他的想法有些卑鄙，心裡的感覺有些古怪。

他將這個想法趕出腦海，「所以你打算用這個威脅我？」

朱鸞搖頭，「殺人也是需要力氣的，那是交易告吹后的下策。」

這交易還真是可怕。

「你既然說是交易，那麼你打算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李文曜的眉緩緩挑起。

他也很好奇這一點。

這個女子的行為看似無理，但事後才會發現都有道理。

但他實在是想不到，除了無理取鬧，還有什麼能讓他甘願認輸。

李文曜不是沒有和女性修行者對戰過。

這個時候哭泣訴苦希望他放水忍讓的情況非常常見。

因為他性情溫和，常常被這樣要求，如果不讓的話就是他沒有氣度。

畢竟男子讓著女子。

是天經地義。

而那些人總是有各種理由。

朱鸞想了想抬起頭。

就在李文曜以為這個女子會找個理由搪塞甚至借著女子的身份硬要求他認輸時，畢竟之前不是沒遇見這樣的女性修行者。

面前的少女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代價就是……拔刀術後面的刀法怎麼樣？」朱鸞看著他的靜靜道。

……

……

短暫的沉默，李文曜瞳孔微縮。

「你說什麼？」少年的聲音有一絲生硬。

「嗯？我說的不清楚嗎？」朱鸞聲音里有些驚訝，「你的拔刀術難道十招都會了嗎？」

她當年好像只給曜兒演示過一招罷？

十招！

李文曜霍然起身。

「你為什麼會知道？」少年原本溫和的聲音陡然間變得冷硬。

朱鸞抬頭看著他，她原本也只是打算試試看，沒有想到李文曜的反應會這麼大。

而李文曜此時心中正驚濤駭浪。

在朱鸞和宋雪松對戰的那場中，他已經或多或少看出來了一些。

他原本以為她和他一樣，是從過往典籍里找了些資料，拼湊成了用在了實戰里，卻沒想到這少女居然一開口就是十招。

日光彷彿在一瞬間又變得耀眼起來。

一如那個人的劍光。

「總共是有十招，我自己改造出來的，」在影影綽綽的光影里，容色無雙的少女朝他彎下腰來，撫摸著他的頭頂，「如果用刀應該會更快，不過我習慣用劍。」

「你喜歡的話，你每突破一個境界，就教你一招好不好？」

「或者等你每年生辰？」

「別哭呀，那麼急著學，那就你每年生辰教你兩招？」

「別那麼急著長大呀，又不是不會教你，日子還長呢。」

騙子。

日子根本就不長，她也再沒為他過過生辰。

即便他已經長大了，後面的九招卻成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約定。

守著當年那人留下的一招他就練了十年。

他原本以為他永遠都不可能等到了。

日光刺的李文曜眼睛發痛，眼前少女的身影都有一瞬的模糊。

「你為什麼會知道？」他看著她固執地問。

「嗯……」朱鸞捏了捏自己的發尾，看上去有些苦惱，臉上有歉意，「抱歉，我不能說。」

「騙子。」李文曜低低地說道。

「嗯？」朱鸞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知拔刀術有十招的，」李文曜低頭看著她。

因為背光少年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但只憑一句話就讓我當場認輸，這可能嗎？」

「我要如何相信，你真的會剩下的九招？」

李文曜的聲音有一瞬的苦澀，「我憑什麼相信，你會教我剩下的九招？」

「這的確是個問題。」坐在地上的朱鸞想了想，「那這樣你看可以嗎？」

什麼？

一切發生的沒有任何前兆。

李文曜的一縷額發飄落。

落在地面。

隨後他的耳邊才傳來咔噠一聲。

朱鸞收劍入鞘。

李文曜怔怔無言。

那一瞬的劍光如同劃破蒼穹的晨光，實在是太快，轉瞬即逝，有如夢境，殘留在他的眼中。

他低下頭，僵硬的脖子發出嘎吱的聲響，死死地盯著……坐在地面上的女子。

坐在地上的拔刀術。

他從未見過。

「其實倒也沒有限定要一個姿勢的，」朱鸞看著他的視線笑了笑，「可以怎麼方便怎麼來的。」

本來就是應對偷襲的招式。

所謂的拔刀術十招，其實就是朱鸞前前世在應對無處不在的刺殺開發出的招式。

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或躺或卧，隨時都可以拔劍，也隨時都需要拔劍。

這就是英鸞公主所謂的成名招式的由來了。

怎麼方便怎麼來？

李文曜只覺受到了絕大的衝擊。